曲江第16章冰心佳人

绿叶草根

武陵山腹地。

紫微河位于重庆市古城县东部，发源于湖北省宣恩县，流经古城的大溪镇、酉酬镇、紫微河镇三镇，经重庆市祥云土家族苗族自治县，再到有天下第一镇美誉的天龙县土茶镇，滚滚东去，辗转注入湖南沅江，最后流入洞庭湖。

沿河两岸，水清带来山秀、山秀又出佳人。

土家姑娘田冰心沿着蜿蜒曲折的河岩走了一程又一程，面前背后不知闪烁着多少欣羡的目光。冰心并不知道这些目光，她背着满满一背篼东西，顾自走她的路，想她的心事。

德国长毛兔的毛，又长又柔韧，就是值钱！才卖了五十斤，就得了几百元。给阿爸、阿妮、弟弟和自己各买了一些衣物、凉鞋之类的东西，还专门给阿爸买了绿豆大曲、“老司城”香烟，给阿妮买了红糖、冰糖、月饼。特别是为弟弟接过门客准备的酒肉面条、蔬菜果品，沉沉一大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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背上沉重，心头也沉重。二十四个秋老虎，烤焦了她的心。她早已汗流浃背，白白净净的涤良连良裙上襟特别是内衣紧贴着上身，特别不舒服。但比这更不舒服的心事，超过了背上的重负。
脚下沉重缓慢，心头浮想远处。心念愈久，思念愈炽。哎！挥不去、抹不掉的那个邻省之乡鲤鱼滩，填满脑海、填满心扉的那个民办教师白云中！本以为今天去紫微河镇赶场突然会碰上他，谁知竟遍寻不见！
想见伊人，未见伊人，心中一阵阵怅惘、失落。
半年前，也是在紫微河镇集市上，经媒人介绍，冰心在一家小店见到了玉壶。二人没说几句话，就算初步相成了亲。感谢大媒人，给我介绍了这个斯斯文文的白马王子，谈吐是那样儒雅，待人是那样诚恳。两人都是高中毕业，两人都是人中之蛟，可谓一见钟情，心心相印。当然，他们读高中各在一县，也就不会同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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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差万错，出在第二步：看家。那白云中是个老实人，他听媒人说要请过门客，脸上就浮上了一抹愁容，他据实说：“我家里穷，家徒四壁，父逝母患病，看家是看不成的。不过，你能不能把田冰心带来，我同她讲几句话，能成就成，不成也可交个朋友。”
媒人吓傻了眼：当初，我只讲年轻人男女般配，却没考虑到白家的穷困窘况。怎么办？她哪敢明目张胆地把冰心带去，冰心的父母、族人，谁都不会容忍她这样做？于是，她找准了一个时机，趁冰心到乡里参加团支书工作会议，散会后就把冰心带到了鲤鱼滩。
冰心看了白家的窘况，对白云中说：“我已决心来帮你共渡难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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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必你从哪里看出了未来的希望？”
“从你的书架上。你每天从学校回来，要种承包地，要服侍父母双亲，本来你已苦累不堪了。可是，你晚上还要看书。你看的是什么书？”
“大专语文函授教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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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毕业了吗？”
“快毕业了。”
“毕业了怎么样？”
“大概有一点转正的希望吧。当然，也说不定，因为我们的校长和老师、县教育局的领导都说过，毕业后不包分配。不过，我根据国家的形势判断，四化需要人才，教育必然加强，希望还是有的。如果没有希望，这民办教师我也要干到底。”
“（指着书架上的维纳斯塑像）你喜欢维纳斯？”
“（苦笑）这是我一个高中女同学送的，她带了这个塑像到我家来玩，一看家中这情形，只坐几分钟就走了。”
“你那女同学有工作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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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个副县长的女儿，早已在中学供职了。”
“她太缺眼光。”
“不怪别人，我自己身处困境，怎忍心拉人下水呢？”
“你这个人好，凡事看得开，为了前途也很努力，对国家、民族的前途也看得准。冲这几条，我决定与你共渡难关，共奔前途。”
“（一把握住冰心双手）你是我的维纳斯。（右手指着维纳斯塑像）她，就是你的化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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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弟弟田玉树要接过门客吗？不会。因为妈妈在弟弟心中的那个对象，乃是舅父的女儿钱淑芳，而钱淑芳死活不肯，甚至公然表示：从此不走姑父家了！
不是弟弟的事，那么，肯定与自己有关了。爸爸要复旧？他要包办我的婚姻？他要把我丢进左跃进的火坑？他也许认为这是为我好，但是他怎么能这样来撕碎我的心呢？他怎么能触犯婚姻法呢？
冰心换好衣服，就听到外面几个帮忙的人在啧啧称羡着左跃进和她的婚事。果然不出所料，且听他们怎样评头品足。
称羡饶舌者，一个是半老徐娘，另一个是有点文化的堂嫂，她俩都是势利脑瓜婆婆嘴：“冰心硬是好福气，人家左文书的儿子一个看不起，两个看不起，工作上的他都不要，偏偏看起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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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心也确实长得芙蓉花一般，人见人爱嘛！”
“一家养女百家求，养的女不同，求的人也就不同了。”
“就是嘛！冰心糠箩跳到米箩，享不尽的福啊!”
“听说他的姑父在地委组织部当部长，靠山好，想当几天副区长就当几天副区长，想当区长就马上提升。”
“冰心那是进了大富大贵人家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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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不定我们同族也癞子跟倒月亮走，沾她一点……”
冰心再也不愿听下去了，因为她心中有数：那个左跃进，大跃进那年生的，而今已三十出头，对待婚姻如同儿戏，耍女朋友耍了不止一打，个个女孩被他玩弄后就一脚踢开了。好歹接一个进屋，才生了一个女孩子，又一张离婚证把人家打发了。这年头，离婚容易。媒人来提亲，冰心早就一口回绝了。谁知父亲这个老顽固，20世纪80年代了，他还要实行包办婚姻，真正气死人也！左跃进这样的人，即使你想同他过一辈子，他也不同你过一辈子。前车之鉴，不可不防。嫁左跃进是蠢女孩干的事，那只能是自取其辱。
冰心决定不沾左跃进的边，父亲要引狼入室，狼走千里要吃人呀，惹不起还躲得起。三十六计，走为上计。
她抬头望望门外，回头时不经意间又看到从楼正上垂下来的木钩，木钩上挂着一个细篾背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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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机一动，计上心来，她取下背篼背上。
父亲是这场闹剧的始作俑者，冰心要出走，先得过这道铁门坎。
冰心换的是旧衣服，虽然喉头哽着一大把苍蝇，但脸上却是笑容：“爸爸，我过河称盐去，你们太忙了，这一件要紧事也忘了。”
爸爸见冰心满口笑，以为她对左跃进很满意，改变了她原先将人拒之门外的态度，便放心地说：“你去吧，快去快来！没有盐不行，确实称得当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