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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秀山边陲传奇小说《深山咒》(全书共42章更新完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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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0-2-17 09:53:34 | 显示全部楼层
第18章(2节)  放生

平坝子镇是一个古镇。附近的农民,都是土家族和苗族,每月逢五逢十赶场,赶场的小街被围得水泄不通。

小羊杂认得小街上的小摊贩主人,他每次去买一块上好的羊肉,再拿一大堆的羊头羊肠羊肝羊肺,不交钱。龚小妹用手捏着鼻子,躲在黄树林背后,看着小羊杂把脏兮兮的羊内脏装进大背篓,令人作呕。黄树林暗暗发誓再也不吃羊杂汤面了。

小羊杂说,前面有家凉粉店,冰凉粉好吃得很。

冰凉粉,四分钱一碗,一种野菜根做成的黑凉粉,清甜爽口,甜的。他们一人喝了一碗,各人付各人的钱。

小街上,五花八门,什么东西都有。龚小妹买了鸡蛋。这里鸡蛋比龚滩镇便宜,四分钱一个。鸡蛋是放在一串干草里,每个鸡蛋被干草捆着,一串干草捆着十二个鸡蛋,一只手可以拎几串鸡蛋。

集市小街的一角落,一个年轻姑娘,坐在地上,打着赤脚,脚叉子大大的,很干净,皮肤粗黑发亮。她面前放了一只特别大的背篓,有一个奇怪的东西在背篓的上面晃动。

他们三人走近背篓,只见一只巨大的怪兽,头从背篓里伸出,它的一只眼睛张着,一只眼睛紧闭。那只紧闭的眼,是瞎眼。

"娃娃鱼!” 小羊杂叫了一声。

娃娃鱼的两只小手扶着背篓,黑黑的小手上有四只小手指头。娃娃鱼的头东张西望,嘴巴很大,闭得很紧,两只小鼻孔一张一张地吸气。

“这是娃娃鱼?” 黄树林问,

"是哦。”

“啷个卖?”

“五块钱,拿去。”

"五块钱?这么贵。"

“有多少斤?” 黄树林继续问。

赤脚姑娘说,没有称过,不晓得有多少斤?她用手比划了一下,说娃娃鱼有一米长。她还说,娃娃鱼肉好吃得很,比鸡肉还香,补人的。黄树林问她从哪里捉来的?她说在家门口的山洞子捉到的,她的家住在离平坝子镇不远的坡溶塆。

黄树林问她,把娃儿鱼买回去,养得活不?赤脚姑娘说,养得活,给它吃些小鱼小虾就行。黄树林开始给她讨价还价,最后讲到四块二角五分钱。

"黄哥哥,买娃娃鱼干啥子?莫买,莫买。” 龚小妹嘟着嘴,极力反对。

“买回去,喂养。” 黄树林付了钱。

怎样把娃娃鱼拿回去呀?黄树林要赤脚姑娘把这个大背篓卖给他。赤脚姑娘死劲摇头,说这背篓不卖。

黄树林说,一块钱卖不卖?赤脚姑娘说不卖。黄树林说两块钱,赤脚姑娘还是摇头,还说再多钱也不卖,这是她男人做的。黄树林说,算了,娃娃鱼不要了。赤脚姑娘说,要不,去一趟我的家?家不远,半个钟头的路,我家有个旧背篓,送给你。

黄树林看时间还早,同意了。

小羊杂说他不去了,在这里看住羊肉羊杂。

龚小妺很不高兴,嘴巴噘起老高,连连说,“嚇死个人了,喂啥子娃娃鱼?”

赤脚姑娘背着娃娃鱼,黄树林和龚小妹跟着她,离开了平坝子镇。

出了平坝子镇,四周是良田美池,村落点布,山峦围绕。这景象使黄树林心旷神怡,他拿出衣服口袋里的口琴,呜呜吹起来。

赤脚姑娘背着大背篓,大背篓突然摇晃起来,娃儿鱼在里面摇晃。大背篓的顶上盖了一层麻布,娃儿鱼是跑不出来的。

黄树林停止了吹口琴,接过大背篓,说帮忙背一段。这背篓很重,有几十斤。

黄树林一边走一边又吹起了口琴。他明显感觉到娃儿鱼在背篓里晃动,跟着他口琴的节奏一起晃动。他的口琴一停,娃儿鱼的晃动就停了,口琴一起,晃动也起。黄树林觉得很神奇。

走了半个多小时,他们到了赤脚姑娘的家。

小农屋很简陋,是茅草屋,小农屋后面是山。

赤脚姑娘手指着茅草屋的后面,说娃儿鱼是在那里捉到的。黄树林要去看一看。

他们三人走到小茅屋的后面。离小茅屋二十几米远,有一个黑黑的洞口,一条清凉的小溪从洞口流出。太阳很大,天气炎热。黄树林放下背篓,把背篓放在溪水里。他双手捧起溪水喝起来,溪水是甜的。赤脚姑娘说,这洞子里以前有很多的娃儿鱼,一群一群的游出来。前几年自然灾害,村子里闹饥荒,村民把娃娃鱼都捉来吃了。现在,娃娃鱼少得很了。这条鱼是前天晚上捉到的。前几天下了大雨,洞子里流出的水很多,这条鱼跑出来了。

黄树林把浸泡在溪水里的背篓上面的麻布取下来,用手浇水到背篓里。娃娃鱼闭上了眼睛,很舒服的卷曲在湿漉漉的背篓里。

黄树林把鞋子脱下,站在溪水里,凉快凉快。他拿出口琴,吹起那曲曾经给亮子的歌,

哆一一咪一一哆一一 (莹火虫)
来一一咪一一咪一一 (快飞哟)
咪一一哆一一哆一一 (飞回来)
嗦一一咪一一咪一一 (我要你)

娃娃鱼的头缓缓地抬起来了,露出了背篓,没有瞎的那只小眼睛东看西看。龚小妹突然跳进水里,用力将背篓推倒,娃娃魚扑哧一下跃进水里,它的肥大的身驱,在水里迅速地转了半圈,逆流而上,朝着山洞游去。

龚小妹大声喊,“快点跑!”

娃娃鱼似乎听到了龚小妹的呼叫,突然从水里抬起头,回头看了一眼,那一只小眼睛,闪闪发亮,那是一个深情的回眸。娃娃鱼迅速地又钻进水里,扑哧几个浪花闪了一下,消失了。

龚小妹气冲冲地站在水里,脸儿红红的,像要拼命的样子。

黄树林挥起拳头,在她头上高高举起,停顿几秒钟后,落下了手臂。

黄树林气得拼命用脚踩水,把水溅起。

龚小妹把全部的气都出在赤脚姑娘的身上,大声喝斥赤脚姑娘。

"作孽!卖娃娃鱼,作孽!"

赤脚姑娘被吓得垂下头。

下午,黄树林和龚小妺垂头丧气地回到了平坝子镇,找到小羊杂,搭上了肥船倌的船,回到龚滩镇。路上,谁也没有提娃娃鱼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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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0-2-18 09:25:59 | 显示全部楼层
第19章(1节)   二飞珠宝店

黄叶子在香港当保姆,男主人罗先生约摸五十岁出头,他又矮又胖,有一缕三寸长的黑头发,抹了发油,从左边耳朵尖尖开始,被平行地扯到了右边耳朵尖尖,这种梳理方式,是精心覆盖一毛不拔的光秃顶,其效果很勉强。黄叶子一看到他的头顶,就想起农村的秧田,一排排整齐的秧苗刚刚插进水田,秧苗是秧苗,水田是水田,稀稀落落,色彩清晰,一目了然。

罗先生经营自己的建筑设计公司,每天早出晚归。罗先生性情温和,说话得体,对黄叶子很客气。罗太太是学习音乐的,曾经在美国留学,学习钢琴。罗太太穿着讲究,在附近几个教堂里为唱诗班弹琴。她每天在外面忙,一个心思弹钢琴。他们有一个儿子,在美国读医学院,巳经毕业了,在波士顿一家医院里做实习医生。

罗老太婆是罗先生的母亲,八十岁,是豪门富家之女,她曾在美国威尔斯理大学学习。威尔斯理大学是美国有名的贵族女子大学,当年宋庆龄三姊妹在那里学习。这个大学出来的女人走路都是挺着胸的。罗老太婆在读大学时,认识了在麻省理工学院学建筑系的一个姓罗的年轻人,他们结婚后,回到香港,开创了建筑设计公司,赚了不少的钱,罗老先生去世后,把建筑设计公司留给了儿子。

黄叶子刚进罗家时,心事重重,不怎么说话,埋头干家务,焦急地等待回大陆的机会。她天天问阿珍回国的消息,终于等到十月中旬,有一天中午,阿珍来找黄叶子,说那个开船的老大,昨晚从蛇口带了人偷渡过来,今晚要开船回蛇口。黄叶子听到此消息,立即跑到建筑工地去找廖高高。

尘土飞扬的工地,黄叶子看见廖高高在搬砖头,一堆矮小的中国工人,高个子的廖高高很显眼。他汗流浃背,脸蛋和手臂被晒得黑黑的,像一个黑人。黄叶子跑过去把这消息告诉了廖高高。

廖高高反应迟钝,沉默了一会儿,说,“叶子,你先回去吧。我还想留一段时间。” 黄叶子急了,“什么?你说什么?”

“叶子,我想找田二飞。” 廖高高的声音不大,语速很稳,“田二飞当年经营的二飞珠宝店,曾经在铜锣湾。我打听到了,珠宝店是1969年关门的。”

“那又怎样?你能找到什么?高高。”

“我要找我老爸!” 廖高高怒了。

“你找吧,我不找了。” 黄叶子大叫起来。

黄叶子第一次看见廖高高发怒的样子,他的嘴唇发抖,浑身发抖。黄叶子的眼泪哗啦一下流出,黄叶子是一个不哭的女孩子,她不知道此刻是生气、伤心还是绝望?廖高高一把搂住她,把她搂得紧紧的,像是情人在死刑前的诀别。黄叶子的腿一阵发软,像一只小鸟软软地依附在大鸟的胸怀里。

廖高高极力主张黄叶子先回去,他过一段时间再回去。黄叶子说,绝不把廖高高一人扔在这里。黄叶子说,唉,最心疼的是不能去上大学,现在巳经晚了两个月了。

黄叶子的眼泪继续流,这是她一生中眼泪流得最多的一次。

罗老太婆每天像看西洋把戏一般,仔细打量这个大陆来的打工妹。罗老太婆教她做广东饭,煲各种汤,她一下就学会了,她还变出新花样,把饭菜做得五花八门,眼花缭乱的。吃了一辈子的清淡广东味道的罗先生对黄叶子的四川菜啧啧称赞。每天罗先生下班回家,罗老太婆就嚷着开晚饭。黄叶子不与他们同桌吃饭,自己在一边吃。

阿珍曾经告诉黄叶子,在香港当保姆,不和主人同桌吃饭。

黄叶子发现当保姆做家务是件非常简单的工作。黄叶子每天主动记账,把买菜买东西的钱一五一十地记在本子上,拿给罗老太婆过目。罗老太婆一辈子也没有见识过这么专业的保姆。罗老太婆打开记账本,全是大陆的中文简体字,她几乎看不懂。黄叶子不罢休,过了几天,开始用英汉对照词典,用英文单词写账目,她知道罗老太婆英语厉害,趁机学习英语。罗老太婆也来劲了,每天教黄叶子英文,活力四射。

黄叶子在打扫房间时,发现罗少爷的房间里,留下了很多的书,除了文学书,有高中和大学的全套数理化教科书。这个意外发现使黄叶子激动不己。罗少爷曾经在香港读中学和大学,后来去了美国波士顿医学院。黄叶子借了这些教科书,决定抓紧时间学习。每天早上,黄叶子打理好房子,就出门买菜。买菜的路上,她背英文单词。

买菜回到家,她和罗老太婆说话,练习英语。中午,罗老太婆午睡,她学习数理化。晚饭后,她独自关在房间里学习至深夜。黄叶子对高等数学入迷了,这些歪歪曲曲的微积分是非常有趣的游戏。

廖高高整天在工地干活,两个月后,他可以说广东话了。

一个傍晚,廖高高来找黄叶子。

“叶子,我听到可靠消息,香港政府宣布实施抵垒政策,中国非法入境者到香港后,若能抵达市区,并接触到香港的亲人,便可在香港居留。如果偷渡者在边境范围被执法人员截获,则会被遣返大陆。”

“叶子,我们想办法申请香港居留证。这样,我挣钱,你可以在香港上大学。”

黄叶子说,想办法找罗老太婆帮忙当“香港的亲人”,去申请香港居留证。

果然,罗老太婆满口答应,还认黄叶子做干女儿,廖高高做干儿子。

1974年12月份,黄叶子和廖高高得到香港的居民证。

12月中旬的一个普通的星期天上午,罗老太婆去看望一个朋友。刚好,廖高高来找黄叶子,他们俩一起陪同罗老太婆前往。

罗老太婆和田阿婆是好姐妹,友情非同一般。罗老太婆一见到田阿婆,俩人就用广东话叽哩哇啦数落起来。罗老太婆数落儿媳妇天天弹钢琴不陪儿子过日子,整天在教堂里浪费时间。田阿婆说,哎呀呀,好歹你与儿子住在一个屋檐下,我那没良心的田二飞,丢下老娘跑了。

坐在客厅里喝茶吃点心的廖高高和黄叶子,都听见这三个字:田二飞!

“田阿婆,您的儿子叫田二飞?” 廖高高急切地问。

“是呵。” 田阿婆说。

“您的儿子可是经营过一个古董商店?”

“是呵。二飞珠宝店,香港人哪个不晓得啊?”

“他现在哪里?”

“他跑了,跟一个骚货跑到美国去了。”

田阿婆讲了田二飞的故事。

田二飞是田阿婆的二儿子,从小顽劣,不务正业,在香港的黑社会里混,和几个兄弟合伙开了一个古玩店。没过两年,这个古玩店落到田二飞一个人手上,他给古玩店改了名:二飞古玩店。开始古玩店的规模很小,只有些不值钱的旧货家什。1948年,国民党共产党打仗,田二飞搞到一些国民党的情报,卖给共产党,后来,他又做一些古玩交易,发财了。1949年5月,田二飞帮共产党搞一笔交易,结果那天古玩店枪火交战、血肉横飞,田二飞受了枪伤,断了一只脚。

田二飞跛着一只脚,从此和一个妖娆的女人打得火热,这个人是丘南子。

丘南子的丈夫得了绝症,1969年,丘南子的丈夫死了,她卖掉了房子,田二飞卖了古玩店,扔下老母亲,他们俩人移民去了美国。他们定居美国的波士顿,每一年,给田阿婆寄点钱来。

正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廖高高得到了田二飞和丘南子的美国地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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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碗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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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0-2-18 23:42:50 来自手机 | 显示全部楼层
啊啊啊啊啊啊求更新,一口气看到这里 太难耐啦                     借楼更新,感谢阅读。小编。

第19章(2节)     波士顿

1974年的圣诞节前夕,罗少爷从美国回到香港。罗先生一家人高兴极了,家里装饰了一棵圣诞树。

罗少爷的名字叫罗丹,长得普通,没有什么特征,不胖不瘦,不黑不白。他在你面前出现三次,你也记不住他的模样。他如今在美国波士顿的麻州总医院做实习医生。

圣诞节,罗太太邀请所有人去教堂参加她的唱诗班的隆重演出。黄叶子穿戴整齐,和罗家一起去教堂。那是黄叶子第一次进教堂,庄严神圣的教堂,美丽动人的歌曲,彬彬有礼的人群,黄叶子觉得这是另外一个世界。罗太太那天特别兴奋和忙碌。

圣诞节的晚上,罗家出事了。

晚上12点,黄叶子正准备睡觉,她听见罗先生大叫:“来人啦!来人啦!”

黄叶子朝罗先生的卧室跑过去。

罗太太倒在地下,口吐白沫,不省人事,抽搐成一团。

罗丹跑进来,赶紧给妈妈做人工呼吸。

一会儿,救护车来了。罗太太被送到医院。

黄叶子听见罗丹生气地责问罗先生,“这么多年了,她还没有戒掉吗?” 罗先生回答:“我哪里管得住她?” 罗老太婆脸色更难看,“蠢货,命都不要了!” 原来,罗太太吸毒过量。

罗丹建议一家人到美国去住一段日子,让妈妈在那里治疗戒毒。罗先生欣然答应,决定尽快启程。罗先生要带老母亲一起去,罗老太婆说除非黄叶子也去。罗先生邀请黄叶子,黄叶子问可否带上廖高高?罗老太婆急了,连说可以。罗先生同意了。

几天之后,黄叶子和廖高高随同罗家到了美国波士顿。

罗丹在波士顿的唐人街附近,一个公寓大楼里租了两套房子。罗先生和罗太太住一套,罗老太婆和黄叶子、廖高高住一套。两套房子在一幢大楼的同一层,罗先生每天仍然和罗老太婆一起吃饭,黄叶子伺候他们。罗丹在医院上班,周末回来看望家人。

波士顿的冬天,天寒地冻。

黄叶子和廖高高来到这个陌生的地方,一个比香港更加陌生的灯红酒绿的的地方,心里阵阵发毛。

黄叶子思念父母,思念弟弟。她越来越后悔自己的冒然出走,偷渡香港,走得越来越远。这个伤天害理的行为,父母亲该是多么的生气。黄叶子在香港时,托人寄信给父母。她编了故事,说是他俩在深圳海里划船玩不小心被海风吹到了香港。那时候的中国,与全世界各个国家不相往来不通邮件,只与苏联、罗马尼亚、古巴、北朝鲜相往来。黄叶子到了美国,也无法与父母联系。

罗太太被送进了戒毒所,罗老太婆不停地叨唠:造孽,造孽。

廖高高很快定下日子,和黄叶子去登门拜访田二飞和丘南子。

那天,廖高高到波士顿的唐人街,特地理了头发,把头发吹成一个中间分沟的飞飞头。他围了一条米色的长围巾,他对黄叶子说,我爸爸年青时喜欢围米色的长围巾,喜欢留飞飞头。他们在唐人街买了一盒点心,乘波士顿的地铁到柏克兰区。

柏克兰区离唐人街不远,十几分钟的地铁车就到了。这里的楼房建筑很别致,欧洲风格。他们很快找到了圣堡街569号,一幢二层楼的带有小院的红砖房子。房子前面停有一辆车,停车道的积雪被清理过,显然这房子有人。

他们小心地按下门腊。

门开了,一个五十多岁的女人出现在门口,着休闲装,长得白白净净,她的模样和廖高高的妈妈像极了。

廖高高忍耐不住了,“小姨妈,我是廖高高,丘雁南是我妈妈。”

丘南子愣了一阵,一把搂住廖高高,“天哪天哪!你这是从那里钻出来的?” “天哪天哪!你和你爸长得一模一样,一模一样!” 小姨妈一把眼泪喷了出来。

田二飞出来了,瘦瘦歪歪的,跛着脚。他在廖高高身旁转来转去地看,他激动得不知所措,不停地念叨:狗日的廖大财神!

他们激动了一阵,进了屋,开始聊到正题,讲当年廖大财神的失踪之事。

1949年5月中旬,廖大财神到了香港,下榻在香港的一个老字号旅店。

这几年,田二飞和廖大财神合作很痛快。田二飞随便什么情报卖给廖大财神,他一律收购,而且价格不薄。有一次,田二飞在旧货摊上淘到一张旧图纸,大概是明清年代绘制的秦始皇帝陵的外围地域兵马俑的分布图。田二飞把这旧图纸放在自家的古玩店里出售,无人问津。田二飞想到了廖大财神,托人去问廖大财神,共产党要不要这种“文物情报”? 殊不知廖大财神风风火火赶到香港,用重金买下这份旧图纸。他还吩咐田二飞,这种国宝级的文物情报比国民党的反共计划、内线特务等等情报更为重要。从此,田二飞在“文物情报”方面更加上心。

这一次的交易,是关于一份藏宝图。

有一个名字叫洪山羊的人,他的祖上曾经是湘西永顺县土司大王的亲戚。土司大王被清王朝下令撤消土司王位后,一家举迁去了江西立户。洪山羊的祖上也跟顺着土司大王离开了湘西永顺县。土司大王有许多的宝物,其中最珍贵的是一张藏宝图。土司大王的两个二子为争夺藏宝图,拼死斗殴,把藏宝图撕成了两半截,老二抢走半截图,落荒而去,另一半截图留在土司大王手上。许多年之后,被老二抢走的那半张图流落到了香港黑帮主,独眼狼手上,另外半张图辗转到了洪山羊手上。洪山羊是土家人后裔,他的父亲临终前吩咐他,一定找回另外那半张宝图,为土家人保护好这张藏宝图。

田二飞安排廖大财神见到了洪山羊。洪山羊四五十岁左右,一个壮汉。廖大财神与洪山羊闲聊一阵,俩人一见如故、相见恨晚。他们当即商议如何把独眼狼手上的半截图搞过来。第一步棋,他们要假装同意把半截图出售给独眼狼,一定是天价,一箱黄金。第二步棋,他们在与独眼狼交易时,火拼抢图。

独眼狼多年费尽心思寻找另外半截图,他同意用一箱黄金交易。

那一天,廖大财神和田二飞把二十几个兄弟安排在二飞古玩店的各个隐蔽角落,这二十几个人都有枪。廖大财神叫了他的一个朋友,开出租汽车的老汪头,把车停在二飞古玩店的附近。廖大财神特意邀请了丘南子出席。

丘南子在香港大学考古专业毕业,最近两年在香港的大型古玩拍卖会上名声大噪,她对古玩物的鉴定准确到位,火眼金睛。香港人称她为“丘金眼”。廖大财神前些日子用重金向田二飞收购的秦朝兵马俑地形图,就是通过丘南子做的鉴别。

上午10点,独眼狼准时到达二飞古玩店。

独眼狼和十几个兄弟,耀武扬威地进了古玩店大门。枯瘦如柴的田二飞在门口迎接,向客人躹躬。他像一个没有脊梁的尤物,软塌塌的躹躬很溜麻熟练。

独眼狼进入客厅,花枝招展的丘南子站在客厅中央,不冷不热地的“唱”起来,“哟!这位爷,是大名鼎鼎的司徒先生?” 独眼狼姓司徒,行外的人都不知道,行内的少数人知道他的姓。

独眼狼招呼了丘南子,"幸会。这一定是大名鼎鼎的丘金眼小姐?"

丘南子前来鉴定藏宝图,独眼狼很是高兴。客厅里坐定的洪山羊,威武霸气地朝独眼狼点了一下头。

客厅摆放着中国家俱,正中是一张雕花红木方桌,方桌两旁是太师椅,方桌后面的墙壁上挂着一幅中国人物画,一个白胡子老人,晚清的大画家黄宾鸿作品。这幅画是当年田二飞卖情报给廖大财神时换来的,这白胡子老人是廖大财神的祖宗,廖大财神的交易金多半是老祖宗的家当。独眼狼和洪山羊各自坐在红木方桌两旁的太师椅上。田二飞叫人上茶,廖大财神穿一件长袍,手托茶盘进门来。

“洪先生,你的东西带来了吗?” 独眼狼的声音沙哑。

“司徒先生,你的东西带来了吗?” 洪山羊的声音低沉。

田二飞走上前,在洪山羊面前伸出双手,一副接礼品的姿态。洪山羊向身边站立的一个麻子脸壮汉点了一下头,麻子脸壮汉一个箭步上前,把一个皮套子的小筒子交给田二飞。

田二飞手拿小筒子,小豆眼盯着独眼狼,示意拿钱出来。独眼狼对他的黑脸大汉点点头,黑脸大汉将一个不大不小的木箱子放在田二飞脚前。

田二飞双手将小筒子呈给独眼狼,洪山羊的麻子壮汉一手提起木箱子。

田二飞打开小筒子,取出图纸。

洪山羊打开木箱子,查看金条。

客厅里鸦雀无声,所有人屏住呼吸。

“祝贺!祝贺!” 丘南子一边轻轻地拍着手,一边走到独眼狼身边。

独眼狼从怀里掏出一张图,他认真地将两张图凑合在一起,看看两截的缝隙是否可以合併。客厅的光线不是很好,两截图纸却是微微发亮,好像是一种半透明的干猪皮一般的油纸,两截纸片上画满了密密麻麻的符号,两截纸片似乎天衣无缝地吻合在一起。

丘南子凑上前,独眼狼欣喜地把图纸递给她。她一手拿一张图片,用鼻子闻这一张,又闻那一张,动作十分熟练。

"这种油质竹纤纸,是西汉时期,湘西地区的手工技术,绝迹两千多年了。且不说这图上画的内容,就这油质竹纤纸,巳经是旷世奇宝了。"丘南子举起手,像是要借光亮仔细看,慢悠悠地朝门口走过去,门口的光线好。

说时迟,那时快,站在门口伺候茶水的廖大财神一把抢走图纸朝门外冲出。

有人投进一颗烟幕弹,客厅里浓烟滚滚,门外,门内,枪声大响。

车子开过来,廖大财神钻进车子,逃之夭夭。

混乱之中,田二飞带着丘南子逃跑出来,田二飞的右腿中弹受伤。

独眼狼被打死,洪山羊逃走。

双方手下死了不少人。

田二飞的故事讲到这里,丘南子满脸的愁云。

“廖大财神带着图纸跑了?” 廖高高急切地问,

“廖大财神不是那种人。” 田二飞回答,"廖大财神把图还给了洪山羊。他想和洪山羊谈判,把宝贝献给新中国。“

"你怎么知道廖大财神找到洪山羊了?” 廖高高问。

“因为,因为,事后洪山羊告诉我的。” 田二飞回答。

“他怎么说的?”

“洪山羊托人带来信和钱给我。信上说,他和廖大哥都安全。”

“多少钱?”

“一箱子的金条。”

“是独眼狼作交易的那箱金条?”

“是的,是的。”

“这是哪一年?”

“这是事发之后的第二年,1950年。”

田二飞说,从此,再也没有洪山羊和廖大财神的音讯。

廖高高仔细询问丘南子,当时看到的那张图,还记得什么吗?

丘南子说,这张图是用的一种绝迹的古油纸做成的,用竹浆和植物油制作的,光是这张古油纸就已经是一件珍品。这是一张地形图,上面有各种各样的符号。我感觉这是关于山洞里面的地形,以及各种宝贝的隐藏地方。这图没有什么文字,图的最上面只两个古字,不是秦朝统一中国后的标准汉字。

廖高高继续问,“哪两个古字?你还记得吗?”

丘南子的脸色很苍白,她说,“我记得那两个古字。”

丘南子用笔在纸上慢慢地描绘出了这两个怪字,把这张纸给了廖高高。

“这两个古字,我考证了很多年,这两个字念:武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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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碗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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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1节)  风兮兮苍茫茫

秋天的龚滩镇美丽醉人。

龚大叔的院坝里,十几盆菊花开了,这些菊花是名贵品种,是龚大叔的命根子。金黄色的独本菊,细长的花瓣,紧紧抱成一团,精致地卷成圆球儿,小花瓣从圆球里伸出来几片来,羞羞答答;金背大红菊,像一团烈火,黄红两种颜色交织的每片花瓣,吐蕊盛开,奔放张扬;还有狮子头,雪花飞,龙须手,一朵比一朵漂亮。每天早上,黄树林出门之前,龚大叔一定叫黄树林看这些花。

“黄树林啊,快来看,绿头菊开啦!”

绿头菊像翡翠一样的绿,晶莹透亮,黄树林从来没有看过如此美丽的菊花,龚大叔说这是菊花之最。黄树林不能轻描淡写地只看一两眼,必须跟着龚大叔仔细观看一阵子,如果再说出个什么道道来,龚大叔会兴奋得合不拢嘴,当天给他做红烧肉吃。

“绿头菊?哦!看上像一块玉雕,像名贵的祖母绿宝石。我一辈子也没有看到过吔,全世界只有这一朵吧?” 黄树林其实也没有看过什么祖母绿宝石,他想到了小说里的这个词汇。“嘿嘿,这就是祖母绿宝石。”

"黄树林啊,今天你早些回来,我做红烧肉给你吃。"

秋天的小镇,小镇四周的大山,变成了金色的雄狮,悬崖绝壁像是雄狮的宽阔胸膛,岩石在阳光下闪闪发光。山顶的金红树叶像是雄狮的长发鬃毛,在秋风中潇洒抖擞。

当黄树林正在迎接这个美丽的秋天时,突然得到噩耗,姐姐和廖高高失踪了,他一下子陷入诚惶诚恐之中。

直到冬天,黄树林看到了姐姐托人从广州转寄给家里的信,他稍松了一口气。姐姐是一个聪明人,怎么会跟着廖高高这个妄人,跑到香港去?鬼才相信什么海风把他们刮到了香港。一定是廖疯子把姐姐拐走了。姐姐,你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黄家被笼罩在阴影里,幸好父母是久经风雨的特殊人,他们一生都在惊涛骇浪中度过,他们没有责备黄叶子,期待她早日返回。

冬日的龚滩小街宁静祥和,夏日满街玩童的喧闹嘎然停止。小街家家关着门,一家老小围着炭火取暖。土家族人的房子没有烟囱,木屋的墙板留有一截空间,烟子从墙板空间飘出来。淌若你漫步在这个小街上,正遇做饭的时间,你会看到一个神仙似的小街,青烟白烟黄烟,五颜六色的烟子,婀娜多姿地从每个木屋的木版墙,顺着屋沿爬上青瓦,在屋顶拧成一朵麻花,冉冉升上天空。各家的云烟形状不同,饭香味道不同,烟生烟灭的时间相同,腾飞天空的行踪相同。

黄树林的勘探项目很多,他拼命工作,减轻思念姐姐的担忧。他20岁了,他领悟了一个道理,担忧思念伤心统统是没有用的,人世间惊浪骇浪一波又一波,挡不住防不了,赤手空拳的我,只做一件事,翻山越岭,采集矿石标本,寻找娃儿香。大山千千万万的洞穴,是我的。

周末,龚小妹从酉阳县卫生学校回龚滩镇,要爸爸做红烧肉。龚大叔烹饪的红烧肉是绝活,山地猪儿肉质好,金红发亮的红烧肉肥而不腻。龚小妹一回家,把黄树林的脏衣服收出来,在小院坝里放个大木盆,一边哼着歌儿一边洗衣服。她在搓衣板上搓衣服时,圆圆的屁股翘得老高,白晃晃的腰杆露出来,双手红红的,用劲洗衣服。黄树林在小院坝里劈柴,亮光光的斧头挥来舞去,他还帮龚小妹加水,他俩说说笑笑。龚小妹洗完黄树林的衣服又洗爸爸的。龚大叔在小院坝里整理花盆,抿着笑容。小院坝里,腊梅花开了,一株黄腊梅,一株红腊梅,金黄和鲜红的两株老腊梅树,把冬天的苍沧和凄凉挥走了,小院儿里,香气扑鼻,亲情洋溢。

有一天,黄树林告诉龚大叔,他要出门几天,去阿蓬江的深山老林勘探,露营山里。他找到肥船倌,乘肥船倌的小机动船,到达了平坝子小镇。在他的勘查地图上,平坝子小镇西南方向的坡溶湾,附近的一大片山岭,是原始山林,人迹罕至,矿石勘探的资料是零。他在地图上选择了一个地点,决定在那里扎营。

冬天的大山宁静致远,一层薄薄的白雪覆盖着山岭,红尾巴狐狸在白雪上跑过,野兔子跳来窜去。黄树林爬上了一个山头,搭好帐蓬,烧起一堆篝火,架起一个小锅,煮了一锅热腾腾的汤面。他从背包里取出一瓶辣椒酱,是龚大叔专门给他做的,他放些辣椒酱在面条里,呼噜噜地把一锅面吃完了。他坐在大山上,面对远处缓落的夕阳,望着夕阳下的崇山峻岭,深情地吹起了口琴。他心里唱起一首歌,是自己的歌词:

风兮兮,苍茫茫,
山亦山,英雄望,
天亦天,尘埃扬,
空沉沉,魂惶惶。

夜里,他听见了山风。先是一部轻柔的前奏曲,低声细语地讲诉一个古老的故事。然后是一首雄壮的奏鸣曲,撕声裂肺地呼喊一个莫名的原始部落。最后是一曲古怪的结束曲,悠扬深情地飘进一个神秘的大洞。漆黑的大洞里回荡着山风的呼唤:

一灯,二灯,三灯!
一灯,二灯,三灯!

他听着山风的歌,渐渐入睡。

第二天清晨,他精神抖擞地开始了工作。

山顶是一片宽阔的草甸,草甸边上有一个深潭,面积不大,水很蓝,水边有一层薄冰。深潭四周是半人高的茅草,茅草已经枯黄了,薄雪盖在上面。

黄树林背着一个背包,手里拿着小铁锤,在草甸上行走。突然,眼前出现了一个垂直向下的大洞。洞口的直径约五米,深不见底。他绕着洞口走了一圈,仔细打量四周,捡起一块石头,向下扔,听不见石头落底的声音。

他决定下洞看看。按照工作章程,他是不能独自一人冒险进洞的。可是天高皇帝远,谁也管不了他。他取出绳子,在洞口的小树上套牢,顺着绳子,敏捷地窜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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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0-2-18 23:47:02 来自手机 | 显示全部楼层
每天更新多少?一共多少章?是边写边更新,还是已经写完了?     借楼更新,小编。

第20章(2节)  深洞阴河

黄树林拉着绳子下洞,慢慢下到大约几十米左右,洞壁边出现一个小平台。小平台是木头做成的,木头大部分已经腐化了。他仔细观察这个小平台,小平台几乎伸进洞子的中心位置,站在小平台向天上看,洞口很小,小平台的旁边,有石头阶梯,阶梯通向下方。

他的心怦怦跳得历害,他意识到,这里曾经可能是一个釆石场,这个小平台可以放东西,从洞口把东西从这里吊上去,人也可以从这里吊上去。如果是一个采石场,会不会是传说中的那个古老的采石场呢?秦朝年间,阿蓬江的一个叫清的寡妇,率领一帮村民,在深山里采朱砂,这个叫做清的寡妇成了秦朝的首富。

黄树林在小平台上休息了一会儿。他抬头看上面,遥远的洞口像是一个圆圆的月亮挂在黑暗的星空, 他此刻置身于万籁俱寂的黒暗世界。他用电筒照了照,小平台上有些散落的小石头。这些石头很异常,里面有红丝丝,这可能是朱砂石。他把小石头放进了口袋里。

他继续下行。石头阶梯很陡峭,是沿着洞壁的岩石,螺旋式地向下伸沿。他艰难地下行了一段,洞子石壁上的阶梯开始潮湿起来,湿漉漉的,有水渗出来,很滑。

他终于下降到了洞子的底部。

底部四周有洞口,是采石坑道。他选择了一个大的坑道口,小心翼翼地走进去。洞坑里有木头架子, 洞子虽然漆黑,但是通风,阴风夹着矿石的味道,他用手电筒四处照, 亮光照着坑坑洼洼的地面,湿漉漉的一片,满地的 朱砂石。

突然,他在洞坑的壁上,看见了一块比人还高的巨石,巨石上面刻画着图案。再仔细看,这图案像是一朵云,又像是一朵水浪花。巨石像是一扇门,莫非巨石后面有什么东西?

他开始打量巨石,用力推巨石。他脚下的碎石很湿,他一用尽,碎石哗哗地向下沉。他意识到危险了,这种喀斯特地质的深洞,洞里有阴沟暗河,最危险的是漏塌。

突然,他的脚一滑,身子摔倒在地,咣当一声巨响,身下一个大口张开,他一下子落了下去!

他的身子顺着泥沙和水,向底下落入,疯狂的泥沙卷着他一直落下。他感到了飞翔的滋味,全身轻盈飘逸,飞哟,飞哟,飞向地心。

他听见耳边有风在呼唤:一灯二灯三灯!

他失去了知觉,他落入了地心的阴河里,他被哗啦啦的阴河水冲走了。

等他苏醒过来,他躺在阴河的边沿。他不知道他已经昏迷了多久,四周一片漆黑。

他没有一丝的力气,他无法挪动身体。

黑暗里,水在哗哗的响,他感觉不到温暖和寒冷,他感到了生命的离别,感到了魂魄的远去。

冥冥中,他看见父母的年老的身影,他看见姐姐的凄美的笑容,他看见龚小妹的痴情的眼睛,他还看见了多年前夭亡的亮子,他听到了亮子的歌。

他摸摸衣服口袋,他拿出了口琴,他对着亮子吹起来:

哆一一咪一一哆一一 (莹火虫)
来一一咪一一咪一一 (快飞哟)
咪一一哆一一哆一一 (飞回来)
嗦一一咪一一咪一一 (我要你)

他觉得水里有了一阵奇怪的声音,哗哗的,一群什么东西在身边猛烈地拍打起来。他的身体被一群尤物包围着,拥挤着,他的身体被晃动起来。他的脸颊和手触摸到一种滑溜溜的东西,一会儿,他觉得自已轻飘飘地被这一群尤物抬进水里,他睡在一群光滑柔软的尤物背上,他在黑暗的世界里跟着亮子的歌声漂走了。

他苏醒过来时,看见了光,耀眼的人间的光。

他躺在一条小溪边,溪水从洞子里向外流,洞口外面是光芒四射的人间天堂。

他把眼睛睁得再大一点,看见身边有些东西在缓慢地晃动。看见了,是几只娃娃鱼,它们离他只有几尺远。有一只熟悉的鱼头,用一只熟悉的眼睛盯着他,想起来了,就是那只独眼龙娃娃鱼,龚小妹在赤脚姑娘的小溪里放走的那一只!

独眼龙把头抬在水面,露出一只有光的小眼睛,和黄树林对视了一阵子。然后,它扭动身躯,向洞口方向游去,其它的几只娃娃鱼,摇摇摆摆地跟着独眼龙,一同游进洞里深处了。

黄树林只身躺在洞口,四周异常的平静。这个洞口正是以前他们放独眼龙娃娃鱼的地方,赤脚姑娘的家住在洞口边。黄树林轻轻吹响口琴,赤脚姑娘跑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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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0-2-18 23:47:36 来自手机 | 显示全部楼层
老先生的文笔引人入胜 看自家地盘的传奇感觉非常奇妙       借楼更新,小编。

第21章   我是梭罗

波士顿的一次小小周游,把廖高高引上了一条绝路。

初春,波士顿的积雪溶化,城市的橱窗里展示出春天的服装。前几天,黄叶子发现一个旧货店,顾客拿一个塑料袋子,任你装一袋子旧衣服,一共两美元。黄叶子紧紧塞了一口袋衣服,口袋紧绷得像一块石头,其中有一件鲜黄色的皮夹克,大概是五十年代的流行款式,正赶上今年黄色潮流。

罗先生一家人回香港了,黄叶子和廖高高住进了小姨妈丘南子家。这几个月,他们俩一边在餐馆打工,一边想办法申请上大学。他们有香港的护照,没有香港的中学毕业证文件,申请手续不全。田二飞有黑市门路,他托人帮黄叶子和廖高高办理了香港高中毕业证书,成绩单等等。黄叶子和廖高高申请了附近的福明汗大学(Framingham),这所大学的学费相对便宜,是一所社区大学,小姨妈答应借学费给他们。

申请大学的工作全部完成了,他们等待学校的录取通知书。

近日,小姨妈带着他们参观了波士顿的很多地方,哈佛大学、麻省理工学院、波士顿艺术博物馆等等。波士顿是美国的最老的城市,建城三四百年。1620年,一批英国清教徒,因受宗教迫害,乘坐“五月花”号木船,来到波士顿拓居。18世纪中叶,波士顿被建成了北美洲第一大城市。波士顿的学府林立,被誉为世界科技教育与研究中心,全市有大专院校80多所。

有一天,小姨妈建议去波士顿附近一个小镇康科徳游玩。

黄叶子特别喜欢坐小姨妈的车,到处兜风,东看西瞧。最让黄叶子震憾的,是美国的高速公路。她简直不敢相信,美国的老百姓,像小姨妈这种普通人,人人有汽车,高速公路上的汽车如此之多,老百姓的物质生活如此奢华,与目前的中国有天壤之别。

"什么时候,中国会变成这样啊?一百年?"黄叶子问大家。

“不需要一百年,中国肯定会变成这样的。人的本性是追求物质,人性是没有地理国界的。"廖高高回答,他又补充一句, “人类的发展很快,势不可挡。"

"也不一定哦,也有人反对这种物欲,提倡简朴生活的。"小姨妈说,"我带你们去一个地方看看。"小姨妈开车带他们到了离波士顿二十英里的小镇康科徳。

这个小镇在美国历史上有名气。1775年,英国总督派士兵前往康科德,没收当地民兵的军火武器。一个名字叫保尔·瑞维尔的工兵得知消息后,星夜骑马疾驰,通知康科德和其他小镇的的民兵,迎击英军。英军和民兵开枪激战,英军损失惨重,被迫退回波士顿。康科德是打响美国独立战争的第一枪的圣地。

这个小镇在十九世纪,还出了四个文坛巨人。一位女作家,路易莎·奥尔柯特,写了留芳百世的小说《小妇人》,另一位是大作家霍桑,写了著名小说《红字》,还有一位,梭罗,写了举世闻名的《瓦尔登湖》,另一位是爱默生,赫赫有名的思想家和哲学家。

这四位名人曾住在康科德小镇,他们是朋友,常常聚会,推心置腹,谈古论今。

小姨妈把车子停在树林里的停车场,带着他们俩走进一个美丽的小湖。

"这就是瓦尔登湖。绕湖走一圈,40分钟的路程。夏天,我们常来这里玩,这是一个州立小公园。"小姨妈告诉他们。

小湖四周是小山丘树林,湖不大,冰块溶化了,湖水清蓝透明。十九世纪,这里是荒山野林,20几岁的梭罗,向财大气粗的大文人爱默生先生,要了一块地,离湖水二十米,自己动手盖了一间几平米的小木屋。他独住木屋里,听鸟叫,看日出,经风雨,过四季,住了两年,写了十八篇散文,集为一书,书名:《瓦尔登湖》。他以此抒发对自然的热爱,对简朴生活的向往,对物欲追求的藐视。

梭罗坚定地认为,人是属于大自然的,无权掠夺大自然。他在书里呐喊:"大多数人,在我看来,并不关爱自然。只要可以生存,他们会为了一杯朗姆酒出卖他们所享有的那一份自然之美。感谢上帝,人们还无法飞翔,因而也就无法像糟蹋大地一样糟蹋天空,在天空那一端我们暂时是安全的。""不必给我爱,不必给我钱,不必给我名誉,给我真理吧!我们身体内的生命像活动的水,新奇的事物正在无穷无尽地注入这个世界来,而我们却忍受着不可思议的愚蠢。”

黄叶子三人沿着小湖,走到当年梭罗的小木屋旧址,那里巳经是一堆废墟,初春的阳光照耀在废墟上。这里凝聚着一种神圣的气氛,梭罗的气氛。

从瓦尔登湖出来,小姨妈带他们俩去游览康科德小镇。

小镇干净漂亮,街两边是小商店,这些小商店很有情调。小姨妈带他们走进一家小店,是卖工艺品的,店主人正在整理一个书架。小姨妈和店主人认识。

"你好!好久不见,我的画卖出了吗?"小姨妈一进门就问店主人,她寄放了两幅山水画作品在这个小店里出售。

"啊,你来了。这画不太好卖,你可以带回去了。"店主人回答。

"不着急,再放一个月吧。"小姨妈说。

小姨妈喜欢画画,常常拿画放在这里卖,如果卖得出,她和店主人一人得一半钱。

廖高高拿起书架上的书,一看,全是诗集,尽是一些田园词汇, 天空蓝呀蓝,河水清又清之类的。

"这些都是我写的诗。"店主人笑咪咪地说。

廖高高一看价格,十五美元一本,他轻轻地把书放回原处。

小姨妈饿了,带他们进了路边一个小餐馆。油亮亮的木板地,脚踏在上面,好像走进十九世纪,昏昏噩噩,懒懒散散的。小姨妈给大家买了咖啡和三明治,黄叶子看到墙上的价格,心里连连叫苦,真是太贵了。

吃了东西后,小姨妈的劲儿来了,问他们,"你们听说过沉睡谷吗?Sleepy Hollow? “  “那是什么?""那是一片墓地,梭罗的坟墓在那里。"

小姨妈执意带他们去墓地逛逛,去朝拜梭罗。他们俩跟着小姨妈,在小街上步行了十几分钟,进入了一片坟地。

这是一个数以千人的大坟场,各式各样的墓碑,刻着十八世纪、十九世纪的日期。小姨妈带他们在坟场里走了一阵子,爬上一个小坡地,在坡顶正中央,风水最好的地点,是大名人爱默生和他家人的坟地,二十几块石碑整齐排列,都姓爱默生,这显然是一个大家庭。离爱默生家族几米远,葬埋着大文豪霍桑,以及女作家路易莎·奥尔柯特,他们的墓碑比较谦卑,仅有两三个亲人陪碑。再过走几米远,在小坡的边缘上,是梭罗的墓地。他的墓地,有一块石碑,上面刻了几个姓梭罗的人,大概是梭罗的父亲和兄弟。亨利·梭罗的日期是:1817 — 1862,这个大文人在世界只停留了四十四年。梭罗的石碑歪斜,旁边是一个陡峭斜坡。墓地没有土,只有石头和松树的老根子,老树根凸出地面,在石碑四周,绕来绕去,似倾吐似柔情?这样的大斜坡不太符合有钱人选择的墓地的标准,尚不知是梭罗的财力不足,还是故意要继续隐居?无论如何,他们四位大文豪生前聚会,死后聚集,风水好不好有什么关系?

那一天从康科德小镇回家,廖高高一路沉默,心事重重。

黄叶子问他在想什么?他重重地叹了一口气,没有言语。

黄叶子和廖高高继续在唐人街的餐馆里打工,廖高高说心里闷得发慌, 要出去走走,餐馆白天的生意不忙,他出去几个小时就回来。第二天,他又是如此这般,连续三天。他对黄叶子说,他去码头逛了逛。波士顿靠海,从唐人街到码头不远。

"高高!录取通知书来啦!"黄叶子举着两封信,大声嚷嚷。他们俩打完工回到家,小姨妈把信交给黄叶子。这是两封大学通知书,一份是她的,一份是廖高高的,她高兴得双脚跳,廖高高则不然,他的表情很蹊跷。

过了一天,廖高高出走了,他留下一封信。

“叶子,小姨妈,田叔叔:

对不起,与你们不辞而别。我日夜不得安宁的魂,驱使我继续去寻找我的爸。这种感觉你们是无法理解的,或许梭罗先生能理解,就像我能理解他一样。如果他不独居瓦尔登湖畔,他将不会有这部举世公认的著作,虽然他四十四岁就死了,但是他完成了意愿。我不想隐居树林,我想千里单行,寻找我的爸。我老爸可能被洪山羊带到藏宝贝的地方去了,是死是活?我必须去找到答案。

我联系了一艘海洋货船,我去船上做工。我将设法到印度去,再从印度想办法回到中国。洪山羊的藏宝图很有可能指的是四川和湖南边境的武陵山脉。洪山羊是土家族人。我准备去那些地方探索一下。

叶子,上大学是你的追求,如今你梦想成真,由衷的为你高兴!

叶子,不要等我,不要怪我。谢谢你陪伴我到了香港,到了美国。我不能让你再陪伴了。我对上大学不感兴趣,仕途升迁不是我的路,我的路崎岖坎坷,我一个人走,自由自在地走,我们分手吧,我是梭罗。

小姨妈,田叔叔,希望你们多多保重身体。深切感谢你们对叶子的照顾。

廖高高”

黄叶子没有哭,没有悲切,她生气,气得咬牙切齿。

"混蛋!"黄叶子找不到仼何的字眼出气。

丘南子看到这封信,哭得稀里哗啦的,她嚷着要去港口找廖高高。田二飞同意黄叶子的意见,不去寻找廖高高,随他去了,他主意已定,谁也拦不住。

黄叶子进了大学,她一头扎进了繁忙的学习之中。四年的大学课程,黄叶子三年就完成了。她学的是电气工程。一个从发电厂出来的工人,对电工基础、高等数学、计算机原理,如痴如醉,似干枯的沙漠突然沐浴甘雨。

那时候的美国,中国留学生很少,只有台湾和香港一些留学生,黄叶子从不对人说她是大陆人,她把自己束缚得很紧,她除了学习就是打工,她想起小说《牛虻》,她觉得自己是亚瑟,在苦难中磨练。

大学毕业后,她考上了研究生。她得到了全额奖学金,在波士顿附近一所有名的私立大学WPI学习。

时间很快,一晃几年过去了,廖高高音讯渺无。

1979年,中美建立了外交关系。

1981年,黄叶子拿到了回中国的探亲签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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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0-2-18 23:55:09 来自手机 | 显示全部楼层
我去网上搜了!最新的连载到42章!呜呜呜希望快点连载 我看小说太快了     借楼更新,小编。

第22章 (1节)   半成品的娃儿香

1981年,初夏,黄叶子回中国探亲,命运把黄叶子送到一个久违的朋友的手里。

她回到家,与离别7年的父母见面,千言万语,百感交集。父母老了,退休了。他们对黄叶子只有两点希望:一是学成归国,二是找对象结婚。黄叶子29岁了,没有对象。

黄叶子回家见到了许多人,她想去见田郎中。田郎中最近在老家秀山县田家寨,带领农民种植中草药,为重庆中药研究所操办中药种植场。黄树林开车带她去,从重庆去秀山县,开车两天。

一路上,黄树林滔滔不绝。黄树林1975年上了大学,在四川地质学院,毕业后,在勘探队工作,被提拔成队长。他和龚小妹结婚后,大多时间住龚滩镇,有时回重庆住。龚小妹护士学校毕业后,在龚滩镇的医务室里当护士。他们有一个两岁的女儿, 朵朵。

黄昏时分,他们的车到达了秀山县石堤区。吉普车开上了一条很窄的小土马路,翻过一个小山坡,车子开到了田家寨的社屋边。社屋是多年前,人民公社时期,生产队集体存放公家种粮的木屋,前面有晒谷场。当年姐弟俩在这里当知青时,这社屋是毛子队长聚拢全村人开会的地方。如今,田土都分给农民了,这社屋里堆了些杂物,不像当年那样隆重了。

田家寨的黄昏,依然美丽。

二十几家座落在山坳坳里的农舍,炊烟袅袅。山坡上,层叠参差的土地,所谓的岩坷地,种满了庄稼,嫩绿的苞谷长得喜气洋洋的。农舍前面的水田,绿油油的秧苗像一层厚厚的绒毯铺在田间,几只老鸭子在田埂上摇摇摆摆地走,它们回家,太阳落山了。

姐弟俩向田郎中的老屋走去。

一阵小提琴的声音传来。黄叶子听清楚了,是《梁山伯与祝英台》,琴声凄美动人。

黄叶子和黄树林在老屋门前的台阶上坐下来,老屋门前的院坝里,停放着一辆红色的摩托车,他们静静地坐着,听着,看眼前的层层山林,看落日的余辉,黄叶子有想哭的感觉。黄叶子是个不哭的女人,此时此刻,很想哭。

琴声停下了,黄树林慢慢地站起,喊了一声,“田郎中。”

田郎中走出来。

田郎中快60岁了,他看上很健壮,白色的衫衣里,胸肌鼓鼓的,脸堂黑红,头发浓密油黑。他的外貌像美国的那些六十岁的电影性感大牌男明星。田郎中冷不丁的见到黄叶子姐弟,喜出望外。

“稀客,稀客,稀客。” 一向从容不迫的田郎中找不到合适的字,来表达他的高兴。

田郎中的木屋打理得干干净净的,房子被修理过,墙壁的木板是新的,没有缝隙。家俱没有变化,堂屋中间还挂着那个玻璃镜框的老奖状,十年前他治疗麻疯病人的奖状,桌子上,有一个粗陶瓷的大罐子,里面插满了各种野花。

他们三人一起开始做晚饭。黄树林烧火,田郎中洗菜,黄叶子炒菜。一会儿,桌子上摆好:蒜苖炒腊肉,红辣椒炒青白菜,丝瓜鸡蛋汤。这时,田郎中跑出门,带了几个人进来。毛子队长和田会计来了,他们老了,看上去比田郎中老多了。另外,还有两个中年人,田栓子,田胖子,当年天天听知青讲故事的小伙伴。田郎中拿出白酒,大家举杯同饮。

大家开始讲田家寨。

不得了,田家寨也与其它村子一样,正在进行改革开放,包产到户。去年,各家各户承包一点土地,家家户户都收获了更多的粮食。今年,田家寨决定把土地全部分完,彻底包产到户。毛子队长已经不喊出工了,有啥子喊的?莫非喊:"各家人种各家的地啰!"最近,他们计算过了,种植中草药的效益更好,他们开始跟着田郎中种植中草药了。黄叶子看着这群人神采飞扬地讲新政策,她想到廖高高了。多年前,廖高高热血澎湃地提议恢复土地私有制,为此而被关押。廖高高,你如今在哪里?你看到今天的中国农村了吗?

大家聊了许久,夜深了,都回家了。

黄叶子,黄树林,田郎中三人仍然坐在堂屋,一盏电灯照在中间,灯光不是太亮,一闪一闪的,田家寨刚刚刚接上的电。他们彼此沉默,相互等待那个神圣的话题,看谁先开口?

"告诉你们一件事,我找到彼得了。彼得在制作娃儿香!"黄叶子忍不住了。

黄叶子一口气讲完了在美国巧遇彼得,发现彼得在试制娃儿香的故事,彼得用化学仪器和计算机,集成一套分析系统,专门分析新制的和原来的娃儿香的气味。
黄叶子从背包是取出一根香,递给田郎中,“这是彼得最近做的。”

田郎中用嘴咬了一点香,品味一阵子,说,"差得太远了。"田郎中有特异功能,他用舌头检验娃儿香,又说:“大概5%。”
黄叶子尖叫出来,“天啦!这根香,彼得在机器上测试是个4.86%。”

田郎中对彼得的测试机器充满了激情。

"你们在做娃儿香吗?"黄叶子问。

"我们在做。"

"做得怎样?"

"50%的相似性。"

他们俩讲起来。

这几年,他们一直在试制娃儿香,没有药方,盲目地用中草药配制,难上青天。

难道茫茫武陵山脉,没有一点点制作娃儿香的蛛丝马迹?

有一次,黄树林出差去武隆县的一个丹砂矿场考察。

丹砂矿也是汞矿。据考古资料,中国是世界上发现和利用汞矿最早的国家,追溯至5000年前。从殷朝开始,丹砂被用作颜料;春秋战国以后,丹砂又在炼丹术和医药方面得到了应用,并开始用以提炼汞。汞是我们现代人说的水银。《史记》说,秦代,有个寡妇名叫“清”,在武陵山脉垄断丹砂开采的生意,成为巨富。秦始皇曾为她修筑了一座豪华的纪念碑怀清台,以表彰她的“贞节”。据考查,现未挖开的秦始皇的地宫里储存着巨大的水银。是因为秦始皇生前酷爱水银,把水银当作财富带入大墓享受?还是因为水银有奇特的防腐作用?还是因为秦始皇与那位在武陵山脉的丹砂矿企业家"清"寡妇,有特殊的情缘?

武隆县离秀山县不远,也是一个武陵山脉的只产石头不出粮食的山岭。这一带的丹砂矿场陆续关闭了,因为丹砂含水银量很高,水银巨毒。这一个矿场还保留着,在一个隐蔽的地方,矿工是劳改犯,是被判了死刑的。

黄树林持有特殊介绍信,去这个矿场取一些标本。

那是一个下午,天阴沉沉的,黄树林到了矿场,看见一个小小的矿洞口,几十个犯人背着背篓,从矿洞出来,他们面色苍白浮肿,洞口四周有带枪的军人监管。黄树林没有兴致进洞了,跟随着这些犯人,从他们的背篓里捡了一些标本,放进自己的背包里。

这一群人,摇摇晃晃地去一个工棚里吃饭。黄树林好奇他们的食物,跟着他们。一个年轻人,与黄树林并行。

"小兄弟,你干了啥子事?"黄树林轻声问。

"我婆娘和一个男人乱搞,我去割那个男人的歪种,把他捅死了。"那个年轻人说。

"唉,争取好好表现,早点减刑。"

"减啥子刑?老子活不到两年了,挖水银矿毒得很,我早就中毒了。"

年轻人的眼睛肿得睁不开,枯瘦如柴,皮肤呈淡绿色,活像一个鬼。

他们的饭菜还行,是大米饭和新鲜蔬菜,还有豆腐。

他们吃完了饭,坐在原地不动。这时,走进一个人来,他穿了一件脏兮兮的白色制服,大家称他罗医生。罗医生手里拿了几根点燃的香,放置在工棚的中心,大家立即围坐一圈,个个闭上眼睛,作深呼吸。

黄树林走上前,问罗医生,这是干什么?

原来,这些犯人都中了水银的毒,晚上睡不着觉,头疼。罗医生用这些香,让他们镇静,晚上可以睡觉。

黄树林马上邀请罗医生去喝酒。

一席酒菜,罗医生吐了真情。罗医生是当地的土家人,父辈是乡下郎中,他的老祖宗有一个秘方,据说是娃儿香的一部分药方,制作的镇静香没有娃儿香那么有效,但是可以起到一定的镇静作用。罗医生用这个秘方,制作了镇静香。

黄树林之后与罗医生谈判了许久,给了罗医生一些钱,要到了秘方,并且保证只做研究,不卖此药,不泄密。

田郎中就是根据这个秘方,制作出了半成品的娃儿香。

田郎中说,此香成功率到了50%,他还说,我没有任何把握,今生今世可以做出娃儿香来。不过,有了彼得的机器做鉴定,我们一代一代地做下去,总是可以做出来。田郎中委托黄叶子带两根香回美国,让彼得的机器做个测试。

那一夜,他们三人无话不说,聊天到深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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熬夜看完结了!真是太好看了!相信每一个看完的人都会爱上这片神奇的土地,这就是文学作品的魅力!
----借楼更新,小编。


第22章 (2节)   山毛子

第二天早上,黄叶子听见了公鸡叫,喔喔喔,一声长一声短的。田家寨的气味、声音、色彩让她浑身舒服。

黄叶子想进大山里转转,这是她在美国的朝思暮想。他们商量了一下,黄叶子跟田郎中去川河盖大山採药,在山里转两天。黄树林去石堤区旁边的湖南龙山县办理勘探队的事情,过几天来接黄叶子。

黄叶子跟着田郎中上山了。

田郎中戴一顶竹藤帽,是当地农民遮雨遮阳的大锅盖那种,他身着一件白色上衣,背一个採药的竹编背篓。黄叶子穿一条牛仔裤,配一条黑皮带,红色的衬衣,短短的头发,浑身透着活力。他们俩走在山路上,一前一后,静悄悄的大山,初夏温暖的风。

黄叶子把偷渡香港,到美国和廖高高分手的所有故事都告诉了田郎中。田郎中对廖高高的故事很有兴趣,他说应该想些办法找一找廖高高。田郎中对黄叶子的学习也十分有兴趣,他很想秀秀去美国深造。

他们边走边聊,走了三个多小时,渐渐走进了川河盖大山。田郎中要去找一种生长在海拔二千多米大山里的草药,黑天花。

田郎中叫黄叶子紧紧跟着她,不准离开他半步远,这里有野狼。

他们走到一个石壁面前,田郎中抬头看石壁,大叫:“黑天花!”

石壁陡峭,离地二三十米高,石壁缝隙里伸出一些绿藤,绿藤上有小黑花。

田郎中开始攀岩,他的双手抠住岩缝,双脚一步一步地攀登。黄叶子在一旁观望,吓得不敢出气。田郎中像是贴在山壁上的一只壁虎,他几下子就攀登到了石缝处,他摘了一些黑天花放在背后的竹篓子里,他一步一步从石壁挪回地面。他满脸是汗,欢乐的眼睛炯炯有神。黄叶子的心咚咚地跳,恨不得冲上前,抱他一下。

田郞中把植物的叶子放了一片在嘴里,他嚼了一阵,又放了一朵小黑花到嘴里继续嚼,他说,这味道是我想要的。田郎中说,娃儿香里有一种特殊的麻酸的味道,他怎么也配制不出来。这种黑天花与那种麻酸味道接近。

黄叶子尝了一下,酸酸麻麻的,难吃死了,呸呸呸,赶紧吐出来。

“会不会毒死人啊?” 黄叶子一脸痛苦的表情,

“毒死了才好呐。” 田郎中笑咪咪的。

“什么?” 黄叶子问,

“人命在天哦,毒死在山里头,就是回家了。” 田郎中还是笑咪咪的。

黄叶子心里惊了一下,她头一次听到这种说法。她深深地看了一眼田郎中,她看到了凄美。

田郎中说,今天晚上到瞎子婆那里去吃晚饭,过夜。

黄叶子想起来了,那一年,他们三人,黄树林田郎中黄叶子在山上打死了独眼野狼,去了瞎子婆家吃饭。那一桌丰盛的腊肉席,黄叶子永生不忘。瞎子婆是个巫婆,有些古怪秘方,田郎中和瞎子婆特别亲近。

到达瞎子婆的家时,天擦黑了。

这里和十年前一模一样。大山坳里,离麻疯村不远,静悄悄的几家农舍,与世隔绝。

大黄狗叫起来,歇斯底里地叫,像是见到了星外来客。

瞎子婆出来招呼人,她的样子没有变,声音也没有变。

“鸟啦,好久不见你咧。” 瞎子婆的背弯了,她弓着背,抬起头,一只眼睛闭着,一只眼睛亮晶晶的发光。

田郎中和黄叶子又累又饿,他们先走进厨房,打开水缸,用水瓢舀水喝。

“二娃子,来客人咧,过来挑水哟。” 瞎子婆扯起嗓子喊。隔壁过来一个六十来岁的矮老头,二娃子,给他们点头哈腰。

一会儿,瞎子婆和二娃子在厨房里操办起来。田郎中大声喝一声,“瞎子婆,少整肉,整点青菜。”

没等多久,瞎子婆和二娃子整了一大桌饭菜,腊肉,腊香肠,腊猪肝,青菜等等。他们四人坐下吃饭。瞎子婆的腊肉是用松柏叶熏的,香到命里去了。

吃过饭,瞎子婆和二娃子烧起叶子烟,递了一杆长长的烟杆给田郎中,三人全神贯注地叭哒叭哒地抽起来。瞎子婆把手中烟杆递给黄叶子,黄叶子接过来,叭了一小口,把烟杆还给瞎子婆。

“瞎子婆,这些年,这里来过啥子生人莫得?” 田郎中慢悠悠地问。

“鸟啦,我想一想。那一年,你带两个年轻人来吃饭,两个知青,算是生人啰?” 瞎子婆说。

“还有其他的生人莫得?” 田郎中又问。

“更早些年,比知青还早些年,民国党的年完了,共产党的年开始的那个年,洪山羊带了两个人来住了几天。” 瞎子婆说的“共产党的年开始的那个年”,应该是1950年。

洪山羊?黄叶子大吃一惊。

1950年5月,廖高高的父亲廖大财神就是和一个叫洪山羊的跑了。

黄叶子问她怎么会认识洪山羊?瞎子婆说,洪山羊是她的表兄,瞎子婆小时候常常跟着老爸到洪山羊家作客。洪山羊的家在湖南的永顺县,他们要走两天才走到洪山羊家。瞎子婆的老爸和洪山羊的老爸都喜欢折腾中草药,所以他们是好朋友。瞎子婆从小喜欢洪山羊,可是洪山羊不喜欢瞎子婆,瞎子婆小的时候眼睛就瞎了一只。

黄叶子请瞎子婆仔细回忆这一次与洪山羊见面的细节。

那是1950年的冬天。 洪山羊带了两个男人突然到瞎子婆家。外面下起大雪,瞎子婆和她的新婚男人小心翼翼地伺候这三个客人。瞎子婆的男人是个猎人,绰号叫山毛子。他不喜欢说话,更不喜欢和瞎子婆干房事,从入洞房的第一天,就没有给瞎子婆干成一次。他喜欢打猎,不用猎枪,用弓箭,用长茅,用石块。他在山里跑起来像野兽一样快,每次打猎他都满载而归。大家叫他山毛子。山毛子是二娃子的老爸在山洞里捡回来的孩子。有一年,二娃子的老爸去山上挖药,听到婴儿的哭声。走进山洞,看见一个婴儿,肚脐外面留下的肠脐子有一尺长,全身绒毛毛。二娃子的老爸把婴儿抱回来,养大了,把他和瞎子女儿成了亲。瞎子婆使尽浑身解数训练山毛子干房事,山毛子学不会。

洪山羊的两位同行,一个被称为廖大哥,一个被叫做火炮儿。他们俩人的一只手臂被一条铁链子栓在一起。他们俩人只能分开一米远,走不开,吃饭睡觉、 拉屎拉尿都要在一起。火炮儿长得五大三粗,对洪山羊毕恭毕敬,廖大哥对他们是无可奈何的样子。

洪山羊常常拿出一张图纸来看,问廖大哥,找这个洞口,可以不?

廖大哥也是认真地看一阵,说试一试。

廖大哥对洪山羊讲些很难懂的话。他不停地对洪山羊说,这些宝贝是国家财产,新中国需要钱,我们应该把宝贝献给国家。我帮助你们拿到藏宝图,你们不应该绑架我。

洪山羊说,等找到宝贝,我们平分。我拿了宝贝就离开你,你的宝贝全部送给国家没有问题。现在我不能放你走,你已经看到了藏宝图,我的探宝行动不安全。我们必须在一起。

廖大哥央求让他给家人捎封信,报一声平安。洪山羊说,等找到宝贝,我马上放你,现在你不能与外界联系。廖大哥很生气。

他们三人在瞎子婆家里住了三日,洪山羊对山毛子有了兴趣。洪山羊家门口的一棵大树上有一只山鸡,山毛子用弓箭一箭射下山鸡来。一只野猪在雪地上跑,山毛子像一只豹子,猛然奔跑,用长茅把野猪剌死。洪山羊问山毛子要不要和他们去山洞探宝?山毛子眼巴巴地盯着瞎子婆,问瞎子婆放行不?

瞎子婆说,去吧,分些宝贝带回家哪里不好?

第四天,他们四个人离开家走了。走的时候,没有说去哪里。

他们一走,从此杳无音信。

几年后,一个夏天的暴风雨夜晚,瞎子婆半夜听见屋子里有动静。她起床去看,一道闪电,她看见一个男人,一丝不挂,又高又大,满身是毛,在堂屋里站着,正在取墙上挂的弓箭。瞎子婆定睛一看,这是山毛子。

山毛子从墙上取下弓箭,从门边拎起长矛,转身跑出门。瞎子婆大喊,“山毛子。” 山毛子飞快地跑了,消失在暴风雨中。

瞎子婆告诉别人这件事,没有人相信,说她是做了梦,可是弓箭和长茅的确不见了。

啊,这个故事让黄叶子浑身哆嗦。她仿佛看见洪山羊一行四人掉进了一个死无葬身之地的深洞里,唯有山毛子逃出山洞,变成一个野人在深山老林里狂奔。她仿佛还感觉到廖高高一步步向这里走来,走进了深山。

黄叶子语无论次地冒出一句话,“我们要不要把这些情况报告给公安机关?让他们组织人在大山里寻找他们?”

田郎中说,“这是三十年前的事了,差不多成了童话故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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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碗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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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0-2-19 12:08:30 来自手机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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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1节)   深夜钻被窝

二娃子一边叭嗒地抽叶子烟,一边插嘴,“瞎子婆那天夜里,肯定是看到野人了。”

二娃子津津有味地讲起野人的故事。

有一天,二娃子去石堤区赶场,碰到大脑壳。大脑壳是山里头的猎人,独家独户住在大山里。他邀二娃子去小店喝酒。大脑壳杯酒下肚,对二娃子说,“这回,我又看到野人了。你千万莫告诉别人,免得县里部队来搜山。” 大脑壳在山上打猎,在大山里的小河沟,看见一个野人。野人全身长黑毛,在小河沟里跳来跳去地捉鱼吃。大脑壳没有惊动他。大脑壳是第二次看到野人了。另一次,是一个深更半夜,大脑壳在家睡觉,听见屋里有动静。他起身,那夜月亮大,屋里照得亮堂堂的。他看见一个黑毛野人在屋里找东西吃,灶台上放的一筲箕红薯,野人把红薯吃得精光。野人听见动静,转身跑了。野人的个子很大,动作敏捷,跑起来像一阵风。

田郎中说,这一带山岭,是武陵山脉,是地球北纬三十度的地段,这里有原始森林,溪谷岩洞,百川丛林,几十万平方公里 ,这里气候温和,植物生灵万物茂盛,自古以来,武陵山脉就流传野人的故事,前不久,湖南的张家界也传说有野人。

瞎子婆又开腔了,“啥子野人嘛,就是山毛子在山上玩。我还不晓得他?着魔了,不回家算了。”

瞎子婆说,她灶房里的剩菜剩饭,经常半夜三更的被山毛子吃了。山毛子只回家吃东西,他不想见人。

天完全黑了,二娃子回家了,瞎子婆回屋睡觉了。

黄叶子一个人睡一间。田郎中睡在隔壁。

这房子,是典型的大山里的木房子。墙板是稀稀拉拉的木板搭成的,木板之间有很大的缝隙,人可以钻过去。这和黄叶子十几年的知青木屋一模一样。不过那时候,他们没有听说过野人的故事,缝隙再大也不怕啥子。

此刻,山风刮起了,寒气袭人,松涛低吟,如哭如泣。

屋子里漆黑,伸手不见五指,房间的角落里有一丝丝的响声,阴魂鬼灵似乎在晃动。

黄叶子卷在被子里,缩成一团, 微微发抖。她起身,像猫一样,钻过墙板的缝隙,进入田郎中的房间,钻进田郎中的被窝里。

田郎中没有动弹,没有拒绝她。

她紧紧地抱住田郎中,摸到了坚实的肌肉,听到了砰砰的心跳,闻到了泥土的芬芳。过了一会儿,她被一双温暖的双臂搂住了。

山风呜呜响起,松涛阵阵歌唱。山风松涛呼啦啦大鸣大奏起来!

第二天,黄叶子醒了,发现田郎中不在床上。

黄叶子穿好衣服,轻轻走到院子里,看见田郎中在劈柴。

黄叶子从他的背后一把抱住他。

“下不为例了。” 田郎中放下斧头,语气很轻。

“走,我们去做早饭。” 田郎中温和地对黄叶子说。

瞎子婆正在灶房大做早饭。她笑咪咪地哼唱着山歌:

公鸡吞了小苍蝇,
老鹰抓了小公鸡,
灰狼吃了大老鹰,
阿哥揪了大灰狼,
快活阿哥喂喂依。

瞎子婆快活极了。昨晚,她听了一夜,优美激昂的歌。

吃过早饭,田郎中请二娃子带路去找大脑壳。

二娃子带着他们走了大半天,到了一个大山沟里。大脑壳住在山沟里的小木屋里,另外,在湖南张家界的大山里他还有一个小木屋。他有时住这里,有时住那里。
还没走到小木屋,他们听见狗叫。大脑壳肯定在家,他的狗时刻跟着他。

大脑壳看上五十几岁,头上缠着黑色的土布,布个缠得很厚,头显得大。大脑壳个子不高,一身结结实实的。

黄叶子去木屋侧边用茅厕,她看见茅厕的柱子上,搭了一条大约一米长的铁链子,铁锈班班的,铁链子的两头有铁圈圈,铁圈圈上有锁眼子。她突然想起瞎子婆说的故事,廖大财神和洪山羊的助手火炮儿的手臂,曾经被栓在一条铁链子上。黄叶子从柱子上取下这条铁链子,走到大脑壳跟前,

“这条链子是哪里来的?”黄叶子问,

大脑壳眯着眼睛,不回答。

“是不是三十年前,有两个年轻人被这条铁链子栓在一起?” 黄叶子继续问。

“你啷个晓得?” 大脑壳很惊讶。

大脑壳讲起了铁链子的事情。

三十多年前,一个冬天,山毛子带了三个人来到大脑壳家,要东西吃。其中有两个人的手臂用铁链子拴住的。山毛子和大脑壳都是猎人,他们是朋友。大脑壳让他们在家里吃了肉,住了一宿。那个叫洪山羊的拿出一张图,指着一处画着三个圆圏的地方,问大脑壳。

大脑壳大吃一惊,“莫不是三环洞?”

大脑壳听老爹讲起过三环洞,在黑鬼山里。

大脑壳的祖先是猎人,他的爷爷曾经带他的爹去黑鬼山打猎。黑鬼山方圆几百里没有人烟,山里有很多野兽。爷爷和他的爹进黑鬼山时,他们要服用一种迷魂药,否则他们找不到黑鬼山。那迷魂药很神奇,是大脑壳的祖先留下的,吃了迷魂药,就能迷迷糊糊地走进山。

大脑壳的老爹死后,这些迷魂药留下来了,装在一个干枯的葫芦瓜里,吊在屋梁子上。大脑壳没有去碰过它们。

洪山羊给大脑壳钱,软硬兼施,要进黑鬼山。大脑壳取下葫芦瓜,从里面倒出四粒黑色的药丸子,给他们四人一人吃一颗,说,你们自己去吧。洪山羊用钥匙打开了那条栓住两人的铁链子,把铁链子扔在地上,他们四人上了路。

大脑壳在家等候, 等了数日,数月,数年,四个人没有回来。

大脑壳没有对谁讲过此事。因为他拿钱时,作了承诺,不对任何人讲此事。

黄叶子从背包里拿出一张照片,是廖高高的照片,递给大脑壳。

“鸟啦,就是这个年青人。他和另一个人的手栓在一起的。” 廖高高和他父亲长得极像,大脑壳看见照片惊叫起来。

黄叶子告诉大脑壳,这照片上的人是当年那个年青人的儿子,名字叫廖高高。黄叶子把照片给了大脑壳,恳请他帮忙寻找廖高高,如果有朝一日,廖高高来这里找三环洞,请他通知田郎中。

田郎中拿了一些钱给大脑壳,说,"给我们吃迷魂药,我们去一趟三环洞?"大脑壳闷了一阵子,说,"好吧,明天给你们药。"

天色不早了,他们在大脑壳家住下来。

大脑壳的小木屋只有一间房。灶台,火煻,床在一间屋子里。

大脑壳做了些野味给他们吃,给他们喝了酒。夜里,山沟沟里寒气袭人。二娃子和大脑壳挤在小床上睡,田郎中和黄叶子围坐在火煻边,火煻里烧着火。

田郎中放了两只红薯在火煻里,盖上灰。大脑壳和二娃子睡着了,两人响起噗鼾声。

“叶子,你知道我的过去吗?” 田郎中冷不丁地问。

“哪还用说,国民党狗特务。” 黄叶子嘻皮笑脸的。

“你听谁说的?”

“我猜的。”

一个受过高等教育,会拉小提琴,见过世面,在大山沟里躲躲藏藏,不提当年之勇的人,不是国民党什么的才怪呢。可是,国民党只是一个信仰而巳,一毛钱不值。

田郎中用木棍子把火煻里的红薯翻了一下子。他用低沉的声音,给黄叶子讲述了他的故事。田郎中慢悠悠地讲,他的声音有磁性,好听极了。他是忏悔还是倾吐?黄叶子把头放在他的膝盖上,依偎着他,火光映在黄叶子的脸上。田郎中用手轻轻抚摸黄叶子的头,温暖包裹着他们,黄叶子渐渐进入梦香。




【书评】
什么是文学作品的魅力?
就是你看完后,恨不得身心飞往那书中描绘的地方,那些和你息息相关的故乡。
是连接重庆和武陵山区的古老码头龚滩镇,是埋葬着始皇文书的里耶遗址,
是天坑地缝星罗密布的张家界原始森林,是千年佛家圣地梵净山,
是明清军事战略重镇铜仁,是别有洞天桃花源的酉阳。
还有坐拥天然温泉热水塘的龙池镇,你的故乡,书中苗蛊首现的地方。
还有人间烟火气热闹赶集场的石堤镇,你还记得书中没提但秀山人津津乐道的石堤豆腐鱼。
还有平地突起的桌山川河盖,悬崖绝壁之上,啪,突然一片坦坦荡荡。

什么是乡土文学的魅力?
就是它引你回忆起那些埋藏在内心深处的古老记忆,它激发起你儿时经历的奇妙体验。
书中说的拥有巨大洞厅、暗流水道的溶洞,你没进过10个也有5个。
还有利用溶洞内的硝矿制炸药的土匪,你曾看到过制硝的灶台。
还有只拥有一条主街的小镇,赶集时热闹非凡,总能看到一些稀奇古怪的东西,还有头上裹着厚厚头巾的苗家老妇。
还有童年时每天散步都经过的岩坷地,在小山坡上一层层蔓延,土壤肥沃,黑岩石如大黑牛,千奇百态卧在周围。
还有没有烟囱的土家族人房子,晚饭时五颜六色的烟子,婀娜多姿地从每个木屋的木版墙,顺着屋沿爬上青瓦,冉冉升上天空。
甚至书中连土家族的茅房也有描绘——这段你实在印象深刻,因为你每次去外婆家,都战战兢兢蹲过那个搭在猪圈旁的长木板。或许这也是一种共情

除了视觉,它还激发你的味觉回忆。
梵净山区晶莹透亮、皮薄肉嫩的砣砣萝卜猪,
土家族用清明叶、玉米面做的清明团子,
公鸡红烧魔芋豆腐,用松树枝炕过的腊肉,
斑鸠叶子汁凝固而成的神仙豆腐,清透甜蜜的冰凉粉,
青豇豆煮稀饭,桐叶子蒸麦粑粑,椿芽尖炒鸡蛋,肉末炒青椒,红薯粉炒蒜苗,泡萝卜拌红辣椒……

除了乡土风情的描绘,还有风云诡谲的想象力。你可以看到一个山居民族:土家族人。而土家族世世代代,一直在绘制洞穴图,哪怕这个民族知道,武陵山脉,十几万平方公里,四百多公里长,千山万壑,千洞万穴,永远不可能穷尽。

你还可以看到喀斯特地貌区古人民的智慧:利用喀斯特地底连通的溶洞发明的古水运,连接秀山、酉阳、黔江的地下运输渠道。进水用湖,出水靠喀斯特渗漏。

还有湘西赶尸,苗族养蛊,你可以在书中看到它们的真实一面是什么。

霎时间,你分不清哪里是想象,哪里是现实,魔幻与真实交织在一起,给所身处的土地披上了一层神秘的光芒——这就是武陵山区给人的感觉,神秘、诡谲、粗犷、纯朴。

故事的最后,一生追寻了娃儿香、土家藏宝图、武陵古水道的传奇秘密,黄叶子、黄树林、田郎中和众多朋友,在秀山生活在了一起,维护着祖先经营的生态环境。黄叶子还开了一个乡村小学,一边种咖啡,一边教书育人,那安静甜美的心,像春天咖啡树的白花,清香飘逸,绽放满枝满树满山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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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碗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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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0-2-21 20:18:37 来自手机 | 显示全部楼层
这是当年住在我家余家坝重庆知青吴蓉蓉的长遍小说,当年我们才几岁,她还不忘第二故乡,为她点赞。
---借楼更新,感谢阅读,小编。

第23章(2节)  初探三环洞

天一亮,各种鸟啼声在林子里闹起。

大脑壳从干葫芦里取出四粒黑药,自己吃了一颗,给田郎中一颗,黄叶子一颗,二娃子不伸手,转过身去,走开了。

他们三人吃了迷魂药,上了路。

他们走了很久,一会儿上山,一会儿下山,一会儿淌河,一身轻轻悠悠的,像在云里雾里,不费劲。

迷迷糊糊的,他们从一个宽大的溶洞里走出,面前是黑色的大山。黑岩石,黑松树,黑權木,權木里窜出些小动物来,黑山鸡、黑兔子,黑狐狸。呱呱呱,头上有一群黑鸟飞过。咚咚咚,脚下一条小溪清亮透明,黑色的鱼儿在溪水里游来游去。

"这可能是黑鬼山。"

大脑壳带着大家一步步地前进。他们慢慢地爬上了一个山坡,绕过山坡,趟过一条小河,看到面前一个悬崖绝壁。黑色的岩石绝壁拔地而起,大约二百多米高。抬头一望,惊嚇不已。悬崖上一百多米高的地方,有三个并列的洞口,几乎一样大小。三个洞口有淡淡的白烟冒出,像是妖怪的鼻孔在吐气。

他们在绝壁下面打量了许久。大脑壳说,从悬崖边上的岩缝里,倒是可以慢慢爬上去。

田郎中叫黄叶子留在原地,他跟大脑壳爬上去看看。

黄叶子胆怯了,她不敢攀岩,她同意留在原地等他们。

大脑壳选中了一块大石头,他双手抠住石头,一跃窜了上去。田郎中逐磨了一下,也顺着大石头爬上去。黄叶子,情不自禁地一跳,双手抱住大石头,身体紧紧贴在石头上。田郎中回头大叫,“叶子,下去!” 黄叶子不回答。她抬头望着田郎中,她想起若干年前,她送廖高高到海边,廖高高猛然跳进大海,她也是这样,情不自禁地跟着跳进海,一口气游到香港,人生的路猛然大拐弯。此刻,她心目中,全是田郎中,上刀山下火海,也跟定他了。

大脑壳是猎人,他会找路,在岩石缝缝里,东拐西拐,似乎步步可行。田郎中吩咐黄叶子,每一步紧跟他。

黄叶子攀爬到一个狭窄的石缝里,看了一眼脚底下,心脏砰砰乱跳,头冒虚汗,浑身颤抖。

田郎中挪动到黄叶子的身边,挤在石缝里,用胸膛贴住黄叶子的后背,用脸贴住她的脸。暖流充满黄叶子的全身,她的颤抖停止了,她靠着田郎中,像靠着一块盘石,一座大山,恍若隔世。

他们三人一步一步地攀到了一百多米高的洞口。

三个洞口并排在悬崖上,每个洞口大约三米高,洞里传出沉默的轰隆隆的声音,白色的云烟从洞口飘出。

他们小心地走进了第一洞口,里面像雨像雾,水蒙蒙的一片,他们只有两米左右的视线。脚下是湿碌碌的黑石头,越往前走,轰隆隆的水声越大。洞里左右两边似乎很宽敞,洞厅似乎很高,水声在正前方向。

他们朝正前向走了二十几米,路面开始向下倾斜,水声震耳欲聋,雾水变成雨水,哗哗的浇在他们身上,脚下的水向前流淌。

突然,他们三人停止了脚步,脚下的水向一个断崖陡然流下。

这是山洞里的一个断崖。雷鸣般的水声是对面的大瀑布的声音,断崖对面的大瀑布正以排山倒海之势流下这个断崖。他们看不清这个断崖的深度和宽度,看不清对面大瀑布的面貌,但这奔腾咆哮的瀑布声音让他们胆战心惊,他们看到了地心魔口!

他们慢慢退回到洞口。

田郎中双眉紧锁地说,我们再走最后一段路,朝洞的右边再多走一点,看一看,然后就打道回府。

这一次,大脑壳走在前面,他拿着手电筒,田郎中和黄叶子跟着他。

黄叶子用手电筒仔细地照洞口里面的岩壁,看看岩壁上有什么东西?她想起了田家寨的大山洞里,有岩石画,有娃娃鱼的画。他们寻找一阵,没有发什么,再抬头一看,大脑壳不见了。

“大脑壳,大脑壳!” 黄叶子呼叫起来,轰隆隆的声音复盖了一切。

“大脑壳!” 他们继续呼叫,黄叶子感到毛骨悚然。

“快跑!快跑!” 大脑壳突然出现在他们面前,他慌忙跑过来,吓得魂不附体。

大脑壳领着他们跑到了洞口。

大脑壳说:“鸟啦,看到野人啦!”

大脑壳在雾水里向前行时,面前突然出现一个高大的野人,野人看见大脑壳,转身跑了。

田郎中问会不会是猿猴或者其他动物?

大脑壳死劲摇头,说肯定是野人。

他们走出了洞口,在洞口外面,田郎中仔细看地面,发现了几丝长毛,小心捡起。

大脑壳叫起来,“鸟啦,这里有路。”

第一个洞口的外面,在悬崖峭壁上,确实有一条宽一尺的小路,上面有些植物,不仔细看,看不见。这小路显然是开劈出来的。他们慢慢地走过去,小路继续伸延,通过了第二个洞口,通过了第三个洞口,慢慢向悬崖的上面伸延。

他们三人沿着悬崖上的这条羊肠小径,一步一步走到了山顶。

山顶,宽阔平展的大草甸,短小细绒的青草,绿绿葱葱的铺成一片。远处是八面山,是黄叶子熟悉的八面山。十几年前在她在田家寨当农民时,最喜欢爬到山坡上去看远方的八面山。此刻,太阳西下,八面山在夕阳中燃烧着。

大脑壳对他们俩说:我再也不到这里来了。今天,我们冒犯了野人,野人肯定生气了。求求你们,不要告诉仼何人,我们来过这里。

他们三人发誓保守秘密。

黄叶子和田郎中很清楚,此事绝对不能让黄树林晓得。黄树林为了娃儿香一生都折腾进去了,如果知道三环洞和野人,他更要把性命搭进去。他吃的是勘探这碗饭,勘探队走到哪里,哪里就是不再原始。

他们最后花了很长的时间,从山顶走下来。

他们迷迷糊糊地走出了黑鬼山,回到大脑壳的小木屋。

二娃子诚惶诚恐地叫唤:“鸟啦,你们死了呀?四天才回来。”

他们三人这才觉得疲倦 ,倒头大睡。

醒了后,他们对黑鬼山,三环洞的印象模糊不清,像是做了一场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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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发表于 IP属地: 上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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