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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秀山边陲传奇小说《深山咒》(全书共42章更新完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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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0-3-9 10:03:31 | 显示全部楼层
第29章(3节)   我的李花源

“洞天福地”,这几个字一直在黄叶子的脑门里打转,她突然意识到,她正在远离洞天福地。

黄树林来信了,讲了一件趣事。几年前,黄叶子在平坝镇赤脚姑娘的猪圈里发现的那个怪字石头,最近文物专家破释了古文字。

这一个故事,讲述一个年轻人在大山采中药,不小心落入一个天坑,被暗河冲到一个阳光明媚的地方。那里,盛开李子树的白花,良田美池,阡陌纵横。年轻人走进村庄,见这里的人穿着用鸟儿的羽毛做成的衣服,闪光漂亮。他们说的话听不懂,像唱歌一样。他们和善热情,给年轻人好吃好喝。他们也种稻米,种蔬菜。他们全部住在大山洞里,男男女女几百人住在一起吃肉,喝酒。白天,他们去农田劳作,晚上回到大山洞里吃饭睡觉,唱歌跳舞。年轻人与他们一起跳舞,过了一些日子,年轻人想老母亲了。那些人把他装进一个密封的圆木桶里,给他在桶子里放了些食物,把他放进大山洞的一条暗河里,他在暗河里漂了三天三夜回到凡间。 他逢人便说,那是李花源。

黄叶子十分喜欢这个故事,给弟弟回了信,说那李花源是洞天福地。

田郎中平安地回家了。一个普通的星期六,阴天,下雨了。

田郎中说想去看望一下彼得医生。彼得医生的太太半年前心肌梗塞去世,彼得一个人还住在新罕布泽州的老房子里。田郞中和黄叶子买了一束鲜花,买了一些甜点,开车到了玛丽住的小镇。

他们俩决定先去墓地瞻望一下彼得太太。他们走进了绿草如茵的墓地,走到彼得太太的墓前。怎么这里多了一块墓碑?上面写着:萝莉·尼尔森,生于1976年5月,死于1992年10月。这是一个与医生彼得·尼尔森有相同姓的16岁的女孩子,这是谁?

他们俩到了彼得的家。彼得看上苍老憔瘁,曾经处处由太太张罗的温馨家庭,如今变得冷冷清清。彼得艰难地讲述了萝莉·尼尔森的故事。

萝莉的爸爸是曾经被田郎中医治戒毒的麦克,麦克有两个女儿,大女儿萝莉,小女儿伊丽沙白。萝莉是个文静的孩子,爱读书,成绩好。她出事那天,没有什么异常迹象,早上,上学时,没有拿书包,也没有坐校车,穿戴整齐,径直出门。一个小时后,警察来家里报告她的死亡消息,她是在附近的铁路上臥轨死亡的。那条黑色的铁路,每年总有一两个中学生卧轨自杀。小镇居民对铁路旁边的中学恐惧了,是不是学校有顽疾让孩子们活不去下?有的居民开始另择新居。殊不知,一打听,毗邻小镇青少年自杀事件比比皆是。自杀的孩子是因为得了忧郁症,忧郁症的阴云弥盖着美国的小镇小城和各个大都市。

"萝莉是因为忧郁症吗?"田郎中问,

"是的。"彼得回答。

萝莉十几岁,青春发育,似乎很安静,言语不多,笑容少。她满16岁时,开始偷偷一个人关在卧室里哭泣,父母和妹妹问她为什么,她不说。父母安慰她,中学生的年代没有什么好伤心的,不过是男生女生亲亲我我的荒唐游戏,眼睛一眨,过去了。萝莉过去了,带着内心的莫名的忧郁走了。

回到家里,黄叶子和田郎中心情沉重。这么可爱的小姑娘,急匆匆地走了绝路。

"唉,这是富贵病。"黄叶子开始滔滔不绝地阐述她对忧郁症的看法。你想想?我们当知青的那个年代,生活如此贫穷艰辛,成千上万的受苦受难的青少年,你听说过谁自杀的吗?那几年,我唯一的愿望是吃白米饭。我恨红薯玉米,我想吃白米饭,我从来没有想到死。或许,这是因为人在饥饿中挣扎,只求生不求死?美国的社会,温饱问题解决了,人在温饱里恍忽,不求生只求死?你看那些野生动物,它们在荒野里只有一个目标,猎食求生,哪有自杀的老虎狮子?黄叶子越说越兴奋,认定忧郁症是社会的物质生活造成的。

"不管是什么社会问题造成的忧郁症,忧郁症是病,是精神疾病。"田郎中对黄叶子的夸夸其谈不屑一顾。他说这是人体系统出了故障,就像伤风感冒,病症来了,走了,或者不走。排除伤风感冒容易,排除忧郁难。忧郁症是一个难以治疗的病。神奇的娃儿香是古人排除忧郁症的一个宝贝。田郎中不停地搓手,在屋里走来走去,双眉纠结,他归心似箭。他曾经在秀山制做的娃儿香,准确度巳经达到50%, 这几年在美国,无论他怎么努力,娃儿香没有进展。他深信制作娃儿香的原材料在老家秀山,那里的一草一木在等待他。

"叶子,我年青时,想救社会,赴汤蹈火,为信仰而牺牲一切。可是,我的尽力是红尘的一粒沙子,身不由己,随风飞扬。叶子,这一辈子,我终于想通了,救社会不是我田节高的事,我的事是救人,救病人。娃儿香是救人的神药,制作它,非我莫属。"

黄叶子从背后一把抱住田郎中,把脸紧紧靠在他的背上,对他说:"我们立刻回中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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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0-3-11 10:34:35 | 显示全部楼层
第30章(1 节)    神奇的训练

1994年的二月,黄叶子和田郎中回中国定居了。

春节除夕,龚滩小镇张灯结彩,家家户户在准备年夜饭。

黄树林和龚小妹,忙碌了一天,打整房间,清扫院坝,迎接父母,还有黄叶子和田郎中来过春节,大门口挂上了一对大红灯笼。下午五点钟,船在鳥江边的龚滩镇靠岸了。乌江的激流在哗哗的唱歌,江边的大山峭壁在夕阳下闪闪发光,亲人团聚,山也乐水也乐!

一顿丰富的晚饭在眼前,红薯粉爆炒腊肉,山蘑芋红烧公鸡,泡辣椒炝炒肉丝,青菜头油烩豆腐,糯糍粑舒卷红糖,等等。这些是龚大叔做的土家族人的过年菜,一大家子人欢聚一堂。

第二天,龚小妹开了一辆双排座的五十铃牌小卡车,载着大家去看娃娃鱼基地,归真园。

阿蓬江平坝子镇的坡溶塆,归真园已经建设得相当有规模了。在青山绿水的怀抱中,两幢漂亮的红砖房,一幢是玉儿和黑狗子的家,一幢是归真园的办公楼。办公楼挂着大牌子:归真园集团公司。

“这是青年鲵鱼区,有三十几条娃娃鱼。这些六岁左右的娃娃鱼每年都产卵,每只娃娃鱼可以产几百枚卵蛋。”

黄树林带路,边走边说,山洞里有很多的鱼池,一个接一个。

“这些是三岁左右的娃娃鱼,有六十几条。这些是两岁左右的幼儿鱼,有两百多条。” 黄树林用手牵着母亲,父母是第一次来山里看娃娃鱼。

“每年,我们要卖好多的小鱼苗咧!一尾小鱼苗可以卖几块钱,每年小鱼苗可以卖十万多块钱。” 龚小妹说起钱,一脸的光芒。如今的龚小妹是个财大气粗的老板了。

“现在买鱼苖的人多得很。四川,湖南,贵州都来买鱼苗。你们晓得不?农民饲养娃娃鱼,一条娃娃鱼可以卖几百块钱。” 龚小妹继续说,

“今年,我们要把小鱼苗的价格提高,还要扩大鱼池。” 龚小妹更加兴奋了。

“看!这是霸王。”

黄树林指着水池边一条正在睡觉的棕褐色的娃娃鱼,它的额头上有个王字花纹。它的身边依偎着一条黑色的娃娃鱼,它看到人群,低下头,它是羞羞。它们俩是归真园的老祖宗,它们三十几岁了。它们寿命很长,可以活到一百三十岁。

黄树林把一行人领到洞子的外面,顺着一条小路,走到一个小草坝上,小草坝的一边是潺潺的溪水,小溪从山洞里流出。

“黑狗子!” 小朵朵大喊一声,朝一个年青人奔去。黄树林的宝贝女儿小朵朵12岁了,她长得漂亮,和黄叶子小时候很像。

黑狗子,17岁,黑红的脸蛋,浓眉大眼,巻卷的头发,穿一件黑色的皮夹克,脖子上戴一串小石头项链,他和妈妈玉儿是这个娃娃鱼饲养场的饲养员。他一把搂住小朵朵,抱着小朵朵在草坝上飞转起来。

黄树林问黑狗子,训练准备好了吗?黑狗子说可以了。

黑狗子把几个娃娃鱼池的栅栏门打开,他开始吹口琴,节奏很慢,曲调很简单,反复一个调子,像是一个原始部落的咏叹调。

田郎中情不自禁地跟着调子轻声唱起来:

莹火虫,快飞哟,
飞来哟,我要你。

一会儿,小溪里,二十几条娃娃鱼游出来了。领先的是霸王,霸王身边的是羞羞。

它们跟着黑狗子的口琴声游到小草坝跟前,全部停下来。

黑狗子放下口琴,开始敲击一只鼓,鼓声很响,不紧不慢的。像是古代打仗的鼓声。霸王猛地转过身,领着队伍向小溪下游游去。

黑狗子继续敲鼓,鼓点开始密急。黄树林,龚小妹,还有玉儿姐一起跟着鼓声喊叫:

啰啰啰啰!

一会儿,二十几只娃娃鱼游回来了。每一只娃娃鱼嘴里咬着一个东西,是一个竹筒子。竹筒子大约一尺长,小手臂粗。它们用嘴衔着竹筒子游到小草坝跟前,慢慢地爬上岸来,把竹筒子扔在黑狗子面前,黑狗子从木桶里取出一块块的鸡肉,喂给它们吃。它们大吃一顿后,跟着霸王摇摇摆摆地向山洞游回去。

黄树林说,这些竹筒子是仿造娃儿香的竹筒子,每个竹筒子上还刻印了娃儿香的图案。他们用这种方法来训练娃娃鱼。他们事先把这些竹筒子放在小溪边的石头里,娃娃鱼找到这些竹筒子就可以领赏吃鸡肉。

黄树林向大家讲了训练娃娃鱼的艰辛历程。

五六年前,黄树林资询过动物专家,怎样训练娃娃鱼?专家们说,这想法太离奇了。没有听说过。不过娃娃鱼是很聪明的两梄动物,不防试试?

黄树林决定先训练霸王和羞羞。他精心设计了训练的步骤。

黑狗子每天把霸王和羞羞带到小草坝子,开始喂鸡肉给它们吃。每次喂鸡肉时,黑狗子打鼓伴奏。几个月后,霸王和羞羞对鸡肉上了瘾,一听到打鼓,就欢喜得呜呜叫唤,饱餐一顿鸡肉后,两只娃娃鱼抱头大睡。

然后,他们把鸡肉放进竹筒子里。竹筒子约有手臂粗,竹筒子没有盖子,鸡肉放在里面,娃娃鱼能闻见味道,并且迅速地找到竹筒子。它们咬不开竹筒子,黑狗子用鸡肉和它们“交换"。这个游戏,娃娃鱼很快就学会了。慢慢地,黑狗子逐渐地增加新的娃娃鱼在训练队伍里,有霸王和羞羞领队,新的队员很快就学会了。

黄叶子问,当黑狗子在击鼓时,为什么你们一起大喊,啰啰啰啰?

黄树林说,多年前,麻疯村的杨老师曾经对他讲过宋巫师寻找娃儿香的故事,那位宋巫师就是在高亢的鼓声中一边呐喊。

黄叶子问,难道当年宋巫师也是这样训练娃娃鱼的吗?

黄树林说,宋巫师呼唤的是黑蟒洞里的野生娃娃鱼。

黄树林还说,今天夏天,我们要带十几只娃娃鱼去秀山,去黑蟒洞探险。

田郎中看着这神奇的娃娃鱼队伍,激情地说,“快成了!”

一大家子人在归真园住了数日。

黄叶子抓紧时间,向大家介绍她的“小匣子”功能和操作。

黄叶子说,野生娃娃鱼是活化石,它们的发音是非常丰富和神秘的。它们还有许多音频是我们的耳朵听不见,可是我的“听音匣”可以听到。

黄叶子制定了一套测试的方案。他们决定把“听音匣”放在一条特殊的小袋子里,把小袋子捆在娃娃鱼的背上。第一批接受录音的队员是:霸王,羞羞,大鼓眼,小么么。

小么么是黑狗子的宝贝疙瘩,六岁了,天天跟黑狗子玩。黑狗子用手指画几下,它就在水里转圈圈,用尾巴拍水。

他们制定了研究计划:

第一步是收集日常生活“语言”:饥饿,高兴,生气,发情,等等。

第二步是要收集一些特殊“语言”:救命,反抗,等等。

黑狗子对晚上娃娃鱼的婴儿哭声最好奇,他想知道,这是哭声还是笑声还是歌声?

龚小妹对“小匣子”不喜欢。她的大眼睛翻了一下,冷冷地说,这不是瞎折腾? 听娃娃鱼讲话能卖钱吗?管它们讲啥子话!

黄树林一听,火冒三丈,狠狠把龚小妹凶了一顿, 龚小妹不说话了。

黄叶子的父母天天和儿女们一起,在大山沟里吃玉儿姐的土家饭菜,看黄树林和黑狗子训练娃娃鱼,享受青山绿水,他们说这里是人间仙境。

他们一行回到龚滩,黄叶子的父母对龚大叔的小院大为称赞。小院坝里,摆放了一些树根雕,是龚大叔这几年的新作品。龚大叔滋滋有味地介绍,这是雄鹰展翅,这是狐狸偷鸡,这是鸳鸯戏水,这是孤独老人。龚大叔指着另一个稀奇古怪的树雕,一个圆圈圈中间插着一根棒棒,他悄悄地对田郎中说,这是生命起源,田郞中顿时笑得喘不过气来。

龚大叔悄悄地对田郎中说,你就在我这里养老吧,我们作伴儿,养花,刻树根。

田郎中和黄叶子已经商量好了。田郎中要到秀山的山里去折腾一阵子中药,顺便帮助黄树林在黑蟒洞附近建立新的娃娃鱼基地。黄叶子暂时在重庆陪伴一阵子父母,并且继续研究她的“小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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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0-3-12 09:52:56 | 显示全部楼层
第30章(2节)     川河盖

过了几日,黄树林带着田郎中到了秀山田家寨。

进了田家寨,他们傻了。

眼前是一片废墟。农田变成荒草,村舍破落,万籁俱寂,一只狗都没有。

田郎中急忙跑往当年的老屋基。他站在破烂的老屋前,眼圈湿润了。

黄树林说,莫难过了。这些村庄都被封山育林了。老乡们都搬走了。这里这么穷,没有水没有电,总不能叫老乡们在这里住一辈子。

他们俩一句话也没说,径直向黑蟒洞走去。

他们路过了当年的麻疯村,那里静静的。初春时节,周围的婴粟花开了,红红火火的一片。风一吹,纸片一般薄的婴粟花瓣, 嚓啦啦颤抖起来,寂静的山里响起一阵天籁之声。

黒蟒洞藏在深山里,溪水清澈见底,水温适宜,叮咚叮咚的溪水声音,把万世红尘的喧嚣全部淹没了。

黄树林说这儿的环境比归真园还好,马上组织建设新的饲养场。

没过多久,龚小妹组织了一批民工修建黑蠎洞的饲养场。龚小妹财大气粗,用银子上上下下打点县里区里各方诸候。一眨眼,从石堤区的主公路到黑蟒洞的小公路修好了。又一眨眼,黑蠎洞前面的娃娃鱼饲养场也修好了。龚小妹没有请什么设计师,她是总指挥。三路人马,一帮人修小公路,她的手一指,告诉他们从这里到那里就行了。修路不是靠计时间发工钱,而是承包工程,这么多钱修这条路。这招好使,民工加班加点飞一般地修好了。龚小妹的另一帮民工承包修娃娃鱼的水池子,他们也干得飞快。龚小妹最得意的杰作是把原来麻疯村的一个小院落重新翻修成了新房。她特别给田郎中修了一个漂亮的小院子。在小院子的门口,挂着一个大木牌: “秀山乌鸦岭亮子园”。这是田郎中前些日子亲手做了一个大木牌子,他给娃娃鱼饲养场取的名字。

小院里,高大的黄桷兰树下有一个小鱼池,小红鱼在鱼池里嬉戏。小院坝中央有一个小石桌,几把竹椅子。小院坝里放满了各种花盆:杜娟花,茉莉花等等。房子里有电灯,有电视,有新家俱。

过了几天,十二条娃娃鱼被运到了黒蟒洞。霸王和羞羞也运来了。

新的环境,这些娃娃鱼都有些不安,夜晚里常听见它们嗷嗷地叫。霸王脾气大,居然还咬伤了一条娃娃鱼。那条受伤的娃娃鱼老是抢羞羞的东西吃。

黑狗子和田郎中每日采集娃娃鱼的语音信号。他们发现,没有过几天,这些娃娃鱼的不高兴的语音统统转变了。电脑上显示出娃娃鱼的语言:这里太舒服了!

清明节早上,天蒙蒙亮,田郎中起来,去院子后面的坟头,为已故的儿子亮子,还有亮子的妈妈真真烧香。他把坟地拾掇妥当了。

他回到院子里,看见黑狗子在厨房里烧饭。院子被打扫得干干净净的,十几捆干柴整整齐齐地放置在院墙边。

黑狗子在做鸡蛋面。每天,他煮四个鸡蛋在面汤里,他吃三个,田郎中吃一个。田郎中只吃一个鸡蛋,他坚守七分饱的原则。他走进厨房,掀开锅盖子,将手上的一把野葱,一把香椿叶,放进了面汤里。

早饭后,田郎中说,今天是清明节,是採药的日子,我们去川河盖採药,那里的草药多。

晨曦中,他们一老一少上了山。

川河盖是石堤区最大的山,与远方的八面山遥遥相望。清明时节,满山遍野的山花盛开,春意盎然。

“田郎中,那只受伤的娃娃鱼不行了。有啥子草药救救它哟?” 黑狗子背着一个大背篼,紧紧跟着田郎中。

“亮子,哦哦,黑狗子,我晓得。” 田郎中常常把黑狗子喊作亮子。

他们上了山,从茂密的的树林里,走到一条山脊梁上的小路上。小路的一边,下面是悬崖绝壁,酉水河在悬崖下婉如一条飘带。小路的另一边,是一遍开阔的山顶小平坝,平坝上开满了罂粟花,红得像火。在山顶小平坝上,看见了一家农舍,听见了汪汪的狗叫声。

"亮子,走,我们去看看。”

田郎中和黑狗子走到房子跟前。

房子是新盖的,木板结构,小巧玲珑,土家族人的房子。

两只土黄狗拼命地叫。

“吼啥子?吼啥子?” 一位白胡子的老人从屋里走出来,他的声音底气十足。

白胡子看上八十来岁,神采奕奕的。

田郎中上前打招呼,白胡子请他们进屋喝水。

堂屋的正墙上,挂着一副对联,“淡泊清香居深山,宁静消遥离红尘”。

堂屋的墙上挂满了中国山水画。一张大木桌放在中间,桌子上面摆放着没有完成的画作, 墨汁的香味四处散发。

田郎中与白胡子细细聊起来。

白胡子今年八十二岁,曾经在重庆工作,十几年前,发现得了肺癌,回到故乡秀山县石堤区,遇到自己的发小,宋抠门。宋抠门只身一人,儿女都搬进了城。他一辈子勤勒俭俭的,大家叫他宋抠门。

宋抠门告诉白胡子,他晓得一块风水宝地,在川河盖的山顶上,他总是梦想在那里盖个房子。于是他们俩人在大山顶上盖了这幢小木房,一住就是十几年。每个月,他们步行去石堤区赶集买东西,花点钱雇人给他们把东西挑上山。他们还雇人给他们砍柴。小木屋边有一口井水,清甜可口。小木屋旁边有一个小菜园子,他们种了蔬菜。他们养了几只鸡,鸡蛋吃不完。宋抠门每天料理菜园,取水烧饭。白胡子每天画画写字,骂鸡骂狗,小木屋里的生活有盐有味的。这几年,白胡子的画越来越有进步,他随便画什么,拿到集市上都有人买。白胡子卖画的钱交给宋抠门,宋抠门把钱数得清清楚楚的。白胡子的肺癌不知什么时候全愈了。

白胡子说,如今他和宋抠门过着神仙般的快活日子。

田郎中听完白胡子的故事,也向他们俩介绍了自己。他们一见如故。田郎中把娃儿香的故事也讲给他们听。

“你等等!” 宋枢门突然想起了什么,他转身到里屋,拿了一根棍子出来。

这是一根古树棍子,棍子顶头有一个铜球。铜球已经生锈了,上面有飞龙和云的图案。宋抠门说,这是他的大伯伯的铜球棒。他的大伯伯曾经是这一带的土家巫师,人称宋巫师,他用这根铜球棒主持当年的祭祀活动。

“宋巫师?” 田郎中曾经听杨真真说过宋巫师,他曾在黑蠎洞搞祭祀活动,一群娃娃鱼从黑洞里取出娃儿香来。宋抠门曾经参加过黑蠎洞的祭祀,他是鼓手。

田郎中惊讶万分。

宋抠门从里屋抱出一只鼓,看上很旧。

宋抠门抱着鼓走到房子外面,把鼓放在地上,面对宽阔的草甸,他挥起一对小木棍,轻轻地在敲击起来。

先是一阵沙沙的鼓声,像是春天的雨。然后是快速的鼓声,越来越响,田郎中不自主地走到前面,两只手臂舞起。白胡子也跟着田郎中跳起来。他们俩跳得认真,时儿面对面,两人的眼睛睨视对方,透出冰冷的光芒;时儿背对着背,两人的肩头碰撞一起,热情的乱颤抖。他们还跳起一种复杂的使人眼花缭乱的交错位子,两人一前一后,左右开弓,你上我下,相互呼应。他们踏着鼓点子,手臂的舞姿苍劲优美,身后是红艳艳的大草地。

黑狗子看呆了。

宋抠门停下了击鼓,他们三个人都大汗淋淋的。

白胡子和田朗中笑盈盈地相互对望,眼神有光芒。他们俩咯咯地笑了好一阵子。

田郎中告诉白胡子和宋抠门,过一段时间,亮子园要进行娃娃鱼试验,让训练好的娃娃鱼去寻找娃儿香。到时请他们两位到现场观看。

田郎中和黑狗子告别了他们,继续前往採药。

那天,田郎中一边採药,一边唱山歌。

川河盖哟山连山,
神仙哥呀慢慢颠,
伸手摘朵小白花,
风儿吹抚云颤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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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0-3-12 10:06:47 | 显示全部楼层
第31章(1节)   秀秀的爱

秀秀32岁了,还是单身,居住美国。

几年前,她交往了一个印度人,一个白皮肤的贵族血统的印度人,名字叫西里,他们在一个公司做事,是公司的主管。西里毕业于印度名牌大学印度理工学院,头脑敏锐,博学多才。秀秀和西里的约会是小火炖鸡汤,不紧不慢地炖了许久。突然,秀秀宣布分手,分手的原因很荒唐,是因为西里有恐高症。

一个星期天,秀秀约西里去附近的蒙那那达山去登山。那是新罕布泽州一个有名的旅游景点,那山大约步行四五个小时。秀秀走得快,西里不行,一路气喘嘘嘘。山顶最后一段路,有大岩石,道路有些陡峭。西里手扶岩石,战战兢兢,虚汗无力。秀秀搀扶着他,一步一步地带他走。下了山,秀秀宣布,算了吧,你我不是一类型的人,怕山的人不能和我做一辈子的伴侣。

秀秀决定找一个喜欢大山的人。

秀秀去问黄叶子,怎样可以找到一个喜欢大山的人?

黄叶子说,去阿帕拉琴大山(Appalachian Trail)走一趟吧。

阿帕拉琴大山是美国的一条大山脉,从南方的乔治亚州,贯穿十四个州,抵达北方的缅因州。一百年前,美国的一些侠客开始在这山脉中步行,走出了这世界著名的最长的一条山路,取名阿帕拉琴山路。这条山路崎岖险峻,很多地段荒无人烟,全程3200公里。这条山路,年年都有徒步者。徒步者自带干粮,风餐露营,大约要用五个月完成全程,中途有供应食物的地方。

第二年三月,秀秀真的出发了。

秀秀临走时,给律师签署了遗嘱,如果有意外,她的全部财产交给黄叶子,请黄叶子把钱用在父亲田郎中身上。

五个月之后,秀秀独自完成了这条阿帕拉琴山路的徒步旅行。

又黑又瘦的秀秀,出现在黄叶子面前,安静地说,我走完了阿帕拉琴山路,我没有找到意中人。

秀秀讲了徒步旅行的故事。

有一个人,和她共同走了一段路。那个人是秀秀在南塔哈拉户外供应中心邂逅的。这个户外供应中心在北卡诺琳娜州,一个叫布莱森城的地方。这个供应中心,是阿帕拉琴山路徒步旅行者的天堂。那里有餐馆,有酒吧,有商店。秀秀在这里住了好几天,休整体力。前面是赫赫有名的“克克秃头山“(Cheech Bald),这是一段走向死亡的险路,是阿帕拉琴山路中最危险的七段险路之一,每年有徒步旅行者葬身在“克克秃头山”里。

那天,秀秀背着行囊出发了。行囊里添加了各种食品和用具,是秀秀精挑细选的。

突然,一个男人在她的后面对她说,你好!你也是今天走?秀秀回头一看,是他啊? 秀秀心里泛起一阵高兴。秀秀在供应中心里已经注意到他了。他四十左右,卷卷的灰色头发,体魄健壮。秀秀昨晚在酒吧里与他喝了一小会儿,知道他的名字叫德瑞克,在纽约做医生,他的祖籍是爱尔兰,他这次徒步没有目的,走多远算多远。

前面这一段危言耸听的鬼门关,克克秃头山,俩人结伴而行是明智之举。

秀秀徒步行走以来,一直没有遇到什么人主动要求结伴的,遇到的都是打招呼的人。彼得是唯一要求结伴的。享受徒步的人多半是享受孤独的人,和跑马拉松是一个道理,整个过程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一个满满的自我世界,天马行空,思绪万千,安静坦然。马拉松长跑只能享受几个小时,而这种徒步却是一天又一天。

秀秀和德瑞克一起走完了克克秃头山。俩人感觉体力相当,速度合拍。他们继续一起走,一共走了四十三天。

一路上,他们谈笑风生,倾诉心声,讲完了各自祖宗八代的故事。

德瑞克的最后一个故事,让秀秀感到了别扭。这个別扭的感觉,开始滋生蔓延,竟然像一个肿瘤,堵在秀秀的胸中,喘不过气来。

德瑞克曾经堕入情海,那情人是个男人。后来,那个男人病死了,德瑞克伤心了很多年。以后,德瑞克开始约会女人,他目前还是单身,他决心寻找心仪女人。
就在共同行走了四十三天后的一个清早,德瑞克起床后收拾好了自己的小帐篷,准备好了早餐,见秀秀的帐篷没有动静,他清脆地吆喝了一声,

“秀秀,你还好吗?”

“德瑞克,我没事。” 秀秀的语气一贯平和,

“德瑞克,你先走吧!” 秀秀说得很慢很清楚。

这是分手的意思?德瑞克楞了,沉默了一阵。

“秀秀,真的吗?”

"德瑞克,对不起。”

德瑞克走了。

秀秀独自又走了很多日子,再也没有碰到德瑞克,更没有碰到一个合适的男友。她用了五个月的时间,走完了这一条艰辛的阿帕拉琴山路。

秀秀血液中的爱,是苍茫大山里的一个精灵,那个精灵不在美国的大山里。

田郎中和黄叶子回国定居了,秀秀得到黄树林的黑蟒洞探险计划,她立即启程回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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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0-3-12 10:13:01 | 显示全部楼层
第31章 (2 节)   黑蟒洞探险

黑蟒洞探险的时间定下来了,是八月五日。

那一天,深山老林的乌鸦岭亮子园很热闹, 来了很多人。

黄树林穿一条短裤,一件白色的丅裇汗衫,胸肌在汗衫里鼓起两大块,黑红英俊的脸膛闪烁着光。他忙着给几个年轻人交待事情,这几个年轻人是当地的土家人,是临时找来帮忙的。秀秀跟在黄树林的身边,她披着长长的黑发,穿一件红色的大花格子无袖衬衫,纤细的手臂,指东指西的,一副女主人的样子,光彩照人。小朵朵脖子上带的一串首饰响得叮里咣啷的,跟着黑狗子跑进跑出。龚小妹戴了一只亮晶晶的发卡,把烫得卷卷的头发压在发卡下面,穿金戴银的,一副阔太太的模样,坐在树荫下吃瓜子。田郎中向黄叶子介绍他的新朋友,白胡子和宋抠门。宋抠门手抱一只大鼓,跃跃欲试。黄叶子要检测她的“小匣子”语音器,顾不得与人说话。

黄叶子最近从录音“小匣子”里整理出一系列的娃娃鱼的“语言”,她迫不及待要给田郎中"听",这些语言妙不可言:

“唉唉我饿了。

呸呸这些臭鱼不好吃。

哈哈这小虾肉很美味。

乖乖这小姐好美。

啊呀呀这小男生我不喜欢。”

黄叶子最珍惜的一段录音,是公鲵和母鲵交配下卵的录音,公鲵发出了超低频率的怪吼声。

娃娃鱼的婴儿啼哭的原因还不是很清楚。它们定期有这么一次啼哭会。田郎中问莫不是它们在开音乐会,或者选美大赛?人都喜欢争头露脸的,想必鱼也有这种天性。

“吃饭咧!” 黑狗子的妈妈,玉儿姐煮好了早饭,招呼大家。

亮子园的院坝里,摆了两张木桌子,桌上摆好了早饭。桌子上摆着:青豇豆煮稀饭,桐叶子蒸麦粑粑,椿芽尖炒鸡蛋,肉末炒青椒,红薯粉炒蒜苗,泡萝卜拌红辣椒。
秀秀很多年没有吃过这道地的土家早饭了。她喝一口清香滚烫的青豇豆稀饭,再吃一口脆皮香辣的泡萝卜,哦哦,美不胜收。

早饭后,黄树林带领着大家向黑蠎洞走去。

从小院坝出来,有一条小路,沿着小溪。 在前面,小溪拐了一个弯,与一小河汇合,变成一条宽约二十几米宽的河水,哗啦啦地流向黑蟒洞。河水很浅,太阳照着小河,水里的石头闪闪发光。

大家淌进河水,黑蟒洞豁然从天而降,耸立眼前。

黑蟒洞宽十几米,高七八十米,洞顶上悬挂着几枚尖利的怪石,犹如一只黑蟒张开的大嘴。

洞口前面十几米之外,十几只娃娃鱼被关在河水的池子里。池子是用木栏杆隔离起来的。河水直接流过池子。

娃娃鱼听见动静,已经在池子里游动起来。

黄叶子数了一下,一共十四条娃娃鱼。

霸王和羞羞享受高官待遇,他们俩单独住一个池子。霸王和羞羞佩带着黄叶子的录音“小匣子”。霸王没有睡觉,和羞羞游来游去的,一定是饿了。

黑狗子和小朵朵用手在逗玩一条油光水滑的娃娃鱼,是六岁的小么么,是黑狗子从小鱼苗喂大的心肝宝贝。小么么在池子里打转转,拍水花。

黄树林看了一下手表,扬起头,轻轻地吹起了口琴。大家都安静下来,聆听那个熟悉的不知名的调子。

黑狗子把水池子的栅栏门打开,十几条娃娃鱼游出来,游到黄树林面前。

黄树林一边吹口琴,一边向洞口走。

二十几米宽的小河流到洞口,一下变成十几米宽,水喧声轰轰吼起。河水呼啦啦涌入洞子。

洞子的侧面有几块大石头,黄树林站在石头上,指挥娃娃鱼进洞。

所有的人,也跳上大石头,沿着洞口边上的一条小经,小心地进洞。

进了洞子,水面突然变得宽阔,喧嚣的水声嘎然消失,眼前是一个安静的深水潭。

大洞厅大约有一百多平方米,一个巨大的洞厅安详地怀抱着一个深潭。

黄叶子和所有的人都背着背篓,拿着手电筒,他们慢慢步入大洞厅,站在水边的坝子上。他们把背篓放在坝子上,做片刻休息。抬头看洞,各种千奇百怪的钟乳石,悬挂头顶。低头看水,十几条娃娃鱼焦急地在他们面前游动。

黄树林告诉大家,继续往前走,会看见几个小洞子的溪水汇入这深潭。这深潭的最前方是一个断壁,水将形成一大瀑布落下万丈深渊,大家千万要小心,不要落入水里,冲向大瀑布。我们的目标是指挥娃娃鱼进入一个侧洞,那是当年宋巫师做娃娃鱼祭祀的地方。黄树林叫黑狗子指挥娃娃鱼紧跟他,千万不要游到深潭的最前方。

黄树林和黑狗子一边走,一边吹口琴,十几只娃娃鱼紧紧跟着他们。

十几号人背着背篓拿着手电筒,安静地跟着走。幽幽的深洞,缓缓游动的娃娃鱼的脊背在水里发出尤物的冷光茫。

大家往前走了一段,在大厅边上出现一段白色钟乳石的小斜坡。在小斜坡上方,有几个洞子,大小不等,溪水从这些洞穴里流出来,汇入深潭。深潭的前方传来轰隆轰隆的声音,那是断壁的瀑布声音。

黄树林用电筒指射一个洞囗,大约一米多高,洞口边有一块岩石,上面画了一条娃娃鱼的图案,是朱红色的。黄叶子大吃一惊,这图案与黄树林收藏的那只娃娃香竹筒上的图案一模一样。

“就是这里!” 宋抠门突然大叫起来,

“就是这里! 当年宋巫师就是在这里作祭拜的,我们当年在这里打鼓。” 宋抠门惊惶惶地说。宋抠门的嗓音很大,在轰轰的水声里,他死劲地喊。

“我们要指挥娃娃鱼进这洞。” 黄树林大声呼喊起来。

黄树林和黑狗子,还有宋抠门,还有新来的几个年轻人,从背篓里取出了他们的鼓。他们在小洞边开始敲打起来。

十几只娃娃鱼在他们的脚下挤成一团,他们爬上这块小斜坡。霸王探头盯着这个小洞,看了几秒钟,猛然钻进小洞的溪水里,向小溪的上游游去。羞羞紧跟着霸王也钻进小洞,其他娃娃鱼一条一条地钻了进去。

黄树林和黑狗子大声吆喝:啰啰啰啰!

他们一边大声吆喝,一边猛烈地打鼓。所有人都跟着呼喊:啰啰啰啰!

大家的电筒都指向那个小洞。

一会儿,所有的娃娃鱼都钻进去了。
一切安静了。

大家停止了敲鼓,没有人说话,静静地等待。

黄叶子用手电筒照小洞,洞口很小,阴深深的,黄叶子感到有些寒冷,田郎中用手搂着黄叶子,他聚精会神地凝视着小洞口。

龚小妹紧紧地拉着小朵朵的一只手,黑狗子拉着着小朵朵的另一只手。

秀秀站在黄树林身边,她的心跳得历害, 丝毫也不冷。

时间像是凝固了。黑暗里,大家都不说话,听溪水的哗哗声,听深潭前方的隆隆声。

突然,从洞口飘流中一块什么东西?那东西血肉模糊的,一截娃娃鱼的肢体? 一会儿,大家看清楚了,这是一只娃娃鱼,头被咬烂了,周身伤痕累累,血肉模糊。

在电筒光下,洞口流出的水是红色的血水。

从小洞口,血淋淋的娃娃鱼七零八落地被溪水冲出来了,一条一条的,从洞口冲到小斜坡上,又被冲到深潭里。洁白如玉的钟乳石小斜坡变成红鲜鲜的一片。最后一只是霸王,它的大王斑花还在头上,它的肚子被撕裂开了。娃娃鱼被溪水冲到深潭里。深潭的水推着它们向前流着,它们挤成一堆,缓缓地流向下游,流向断崖。

“大家赶快离开!” 黄树林奋力吼叫。

大家一动不动,被惊呆了。

黑狗子猛然跳进水里,向娃娃鱼游去。黑狗子一把抱住了血肉模糊的霸王,取下了它脖子上的“小匣子”。

黑狗子大叫:“小么么!” 黑狗子奋力去追小么么的尸体。

黄树林跳进水里,奋力把黑狗子拽住,把黑狗子拖了回来。

大家惊惶万状地用手电筒照着面前的情景。深潭的前方,是那个万丈深渊的大瀑布,血肉模糊的娃娃鱼全部被冲向那个深渊。

一个沙哑的声音响起来,是宋抠门在大声唱:

昨天从河的那边来,嗬嗬也,也嗬嗬,
今天从河的这边去,哦哦衣,衣哦哦。

田郎中也跟着唱:嗬嗬也,也嗬嗬!大家都跟着唱:嗬嗬也,也嗬嗬!

那一大堆血淋淋的娃娃鱼在电筒光束下,流进前方朦胧的水汽里,慢慢地看不见了。

前方,是震耳欲聋的,山崩地裂的,瀑布的吼叫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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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0-3-15 11:08:43 | 显示全部楼层
第32章(1 节)    慈云寺

清晨,秀秀拎着一个篮子,跟着阿爸田郎中,在小溪边走路。她穿了一条牛仔短裙,一件白色衬衣,  白色的球鞋,长发披肩。她的篮子里摘满了野百合花,田郎中提着一个篮子,采了一篮子野菜。

黑蟒洞探险之后,大家陆续离开了。

临走时,龚小妹大闹了一场,发誓今生今世再也不要见到娃娃鱼。黄树林几天没有说一句话,一个人闷头把黑蟒洞四周的娃娃鱼池子拆了。

黄叶子这几日独自关在亮子园的小屋里,精心捣鼓那个从霸王身上取下的录音“小匣子”,把语音资料取出来。

田郎中和秀秀回到亮子园,一会儿的功夫,做好了早饭。薄荷叶子烙的麦粑粑,蒲公英叶子煮的野菜粥,还有桑叶嫩尖尖炒的鸡蛋。他们每日吃两顿饭,早饭很丰富。

吃了饭,黄叶子悄悄走到田郎中身后,拍了一下田郞中的背,轻轻地说:“嘿,田郎,我整理出来了。”

黄叶子把娃娃鱼的录音翻译写在纸上,拿出来给他看。

"娃娃鱼霸王最后的时刻"翻译者:黄叶子,8/5/1992

这个地方太舒服了。水这么凉快,干净,我还想再睡一会儿。羞羞不要吵我,我要困觉。你饿了?你先吃吧。唉,真烦人,非要和你一起吃早饭。

主人怎么还不来?小虾肉呢?饿了,饿了。

吔,主人来了。

今天情况不对呀,来了这么多的人。

我闻到香喷喷的鸡肉的味道了,今天要去玩游戏找筒筒。

主人吹音乐了,羞羞,跟着我。

鸟啦!这大洞里好爽。这黑洞里有一股让我酥酥的味道,太舒服了。主人的前进曲还在指引我们向前?还要走多远哪?我想歇一会儿,饿死我了。唉,这个前进曲很烦人。羞羞,你在哪里?不准和大鼓眼搭话,那个愚蠢的东西,它想取替我,作梦。

羞羞,跟随我。

哦,这是哪里呀? 这个小洞的水好甜哪。要我从这里进去吗?好咧。

乖乖,这小洞里的水又冰又甜。羞羞,跟着我,这水流好急。

羞羞,我的心肝宝贝,你饿了?我也饿。我们只要找到竹筒子,完成游戏,就可以回去领赏,那可是鸡肉哦。

吔吔,这是什么地方?四周宽宽大大的,有陆地,我们可以爬上去看看。

鸟啦,鸟啦,我们找到竹筒筒啦!这么多的竹筒筒!

羞羞,你在哪里?

嘿,大家在惊慌什么?什么情况?什么情况?

鸟啦!你们是谁?你们是谁?要打老子?

打啊打啊打啊--救命啊--羞羞啊--

田郎中看完了这个翻译,他相信大洞里有怪兽咬死了娃娃鱼。

“大洞里是什么怪兽?” 田郎中问。

黄叶子决定马上去重庆,用更多的仪器设备核实这些语音内容, 特别是最后一些不太清楚的噪音,当娃娃鱼霸王遭到袭击时。黄叶子在重庆搞了一个小型科研公司,他们正在开拓科技新产品。

黄叶子回到重庆,把录音小匣子交给了科研公司,他们马上进行研究。

黄叶子想轻松一下,她找到芳芳。芳芳约黄叶子去算命。

芳芳是黄叶子的闺蜜,她们俩从小一起长大。芳芳的父亲生前与重庆慈云寺的慈贤大师是好朋友,慈贤大师是重庆赫赫有名的高僧。芳芳常去慈云寺看望慈贤大师,帮寺庙做些义务事。芳芳的丈夫生意做得兴隆,她有车有钱有时间,她开车带慈云寺的僧人去城里医院看病,带他们去购买糖果糕点,请他们去小店吃冰激淋。在寺庙里,她结识了一位高人,灯子师傅。

芳芳对黄叶子讲,灯子师傅是个异人,算命极准。

慈云寺位于长江、嘉陵江汇合处的凃山镇,背倚凃山,面临长江,寺庙依山而建,优雅美丽。寺庙初建于唐朝,是一个僧人与尼姑同寺的庙宇。芳芳带黄叶子进入寺门,沿陡直石阶而上,步入大雄宝殿。大雄宝殿正中供奉一尊释迦牟尼玉佛。玉佛雍容大度,笑容让人感到愉悦。玉佛前面悬挂着四条金刚幢,上面有五色金线盘结粘贴而成的《金刚经》全文。这尊玉佛是在1931年从缅甸迎来的,是中国四大玉佛之一。芳芳在玉佛的面前跪下,嗑了三个头。

她们走到大雄宝殿的后面,一个幽静的小花园。花园里有鱼池假山,几朵荷花正开,红鱼在荷叶下游动。小花园的旁边有一排木房,芳芳说,我们先去给慈贤大师请安。

木房很旧,她们走进走廊,地板嘎吱嘎吱乱响,这是僧人们的住房。她们走到走廊的尽头,这是慈贤大师的家。

芳芳轻轻地敲了门,门没有关。她们慢慢推开门,屋子里有好几个人,正在亲热地和慈贤大师一起吃午饭。

“是芳芳呵, 快来,和我们一起吃午饭。” 慈贤大师很清瘦,两眼炯炯有神。

芳芳和黄叶子加入了他们的饭桌。这是一张四方木桌子,桌子上摆着午饭:一盆水煮老南瓜,一盘清炒空心菜,两碟泡咸菜,一盆四季豆焖米饭。

黄叶子第一次吃和尚的斋饭,清清淡淡的一桌饭,香味扑鼻。

饭桌上的另外几个人是慈贤大师的客人,他们是来求福的。饭后,大家纷纷告辞,慈贤大师八十高龄,要午休。

芳芳带着黄叶子走到另一幢旧楼,在楼道里七拐八拐的走了一阵,到了灯子师傅的房间。

房间有些暗,门开着。黄叶子见一个四十来岁的和尚盘腿坐在床上,像是在打座,床上铺的是竹子凉席,黑油油的。

“灯子师傅。” 芳芳喊了一声。

灯子师傅睁开眼,没有什么表情。他下了床,请她们坐。

“灯子师傅,我女儿要去加拿大领事馆办留学生签证。请教您,哪一天去办签证合适呀?” 芳芳问。

灯子师傅懒洋洋地把双手举在胸前,开始掐指计算。

“下个星期三,她应该去美国领事馆申请,不要去加拿大领事馆。” 灯子师傅说。

“真的呀?美国签证难得很,加拿大签证容易一些。” 芳芳说。

灯子师傅把头转到一边,东张西望,不再说话。

芳芳锁紧眉头看着灯子师傅。

黄叶子赶紧走到灯子师傅面前。

“灯子师傅,我是芳芳的好朋友,请您给我看一下。”

灯子师傅的面容很疲倦,他几乎没有看一眼黄叶子。他问了一声,

“你的生辰?”

“1952年,8月6日。”

“几点钟生的?” 他又问。

“不知道。” 黄叶子说。

灯子师傅又把两只手举在胸前,指头脏兮兮的,指甲没有剪整齐,他开始掐着手指,嘴里轻轻叨咕不停。

他停止了叨咕,放下了手,忽明忽暗的眼神突然有了一丝光,是一丝幽光。

“两个礼拜前,你生日的一天前,你见到了血腥火光之灾?” 灯子师傅说。

“啊?” 黄叶子的背脊生起一股凉风。是啊,黑蠎洞的探险是在8月5日,正好在她的生日之前。

黄叶子隐约地描述了娃娃鱼和娃儿香的故事。

黄叶子鼓足勇气,问灯子师傅:“我们寻找娃儿香的事,对不对?” 这个问题,沉重地压在她的心底,许多年了。这血腥火光之灾是不是大自然的信号?我们是否应该停止这一场搏斗?

灯子师傅从床沿上起身,在房间里走来渡去。过了一阵子,他走到黄叶子面前说:“虚无无虚处处虚,无有有无事事有。”

黄叶子满头雾水看着他。

灯子师傅的脸上有了一点笑容,突然间变了个人似的,变成了一个凡人。他说:“一百天以后,佛要给你弟弟一样东西,是开山门的钥匙。"

黄叶子如释重负,心上的一块石头落了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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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0-3-16 09:10:10 | 显示全部楼层
第32章(2节)  喝咖啡的女人

黄叶子和芳芳离开了慈云寺,到南山公园的桂花餐馆,去和龚小妹吃晚饭。是龚小妹约的她们。

龚小妺先到了,她独自要了一杯咖啡。餐馆的四周是桂花树,浓郁的香味飘进来。

这几年,龚小妹经营娃娃鱼饲养场,赚了大把的钱。黑蟒洞探险之后,龚小妹宣布不再饲养娃娃鱼了,她准备把娃娃鱼饲养场卖了。她喜欢数银行的存款数,喜欢一张一张地做存款加法,喜欢听自己的急促的呼吸声音,这么多的钱!

有一次,龚小妹跟着芳芳去参加一个富女人聚会。有个女人走过来问龚小妺,“你是干什么的啊?” 龚小妹说:“我搞一个娃娃鱼饲养场。” 那女人后退半步,张大嘴,合不拢,吱唔一下,转身离开。那女人像是看见一只臭哄哄的野猪闯进了一个香味浓郁的玫瑰花园。龚小妹歪了一下嘴角,想淬她一口痰。她雄纠纠地走到那女人跟前,说:“我还喂猪。”

龚小妹喜欢城市,在喧嚣的城市里,她到处逛荡,独自游玩,融入都市, 紧跟时尚,做一个高贵精致的女人,有钱的滋味特别爽。黄树林很少回家,小朵朵上学,饲养场的生意很旺,她用电话管理,不用经常去山里的饲养场。

一个庸懒的中午,龚小妹独自在市区的大街上逛。走到一个巷子里,看见一个牌子,“孙老师舞蹈班,招收成人学员”。龚小妹心一动,屁股一扭,进了小门。一位年轻人,白白净净的,自称是孙老师。他是重庆歌舞团的跳舞演员,刚下岗,租了一间屋子教拉丁舞。龚小妹想减肥,问跳舞的价钱。孙老师的价格很贵,龚小妹要的就是这个贵,她立马报了名。

龚小妹很快喜欢上了拉丁舞,她圆滚滚的身体搭配各种敞胸露怀的裙子, 跟着刀削面一样精瘦的孙老师,踏出各种咚咚咚的舞步,兴奋欢乐。

孙老师的房东出售房子,龚小妹立即买下这幢旧楼,索性办了个舞蹈学校,把孙老师的几个舞蹈朋友聘来作老师,教民族舞的,肚皮舞的,花样百出。龚小妹做校长,舞蹈学校名字叫:来来来舞蹈。

芳芳也来跳舞了,一帮富贵女人结伴而来。龚小妹走路更加挺胸收腹了,高跟鞋嗒嗒嗒的声音,从小楼的一楼响到三楼。

龚小妹忙着跳舞,忙着饲养场的买卖,过着自我的日子。只有当黄树林回家时,她不知所措。

有一天,龚小妹在美容所里制作了新眉毛,毛茸茸的眉毛被拔得精光,两道又长又黑的线线烙在额头上,这两条永不褪色的弯月儿是重庆山城流行的款式。她烫了头,浓密的长发卷了几个大花浪披在肩上。她穿了耳孔,两只沉甸甸的纯金大耳环在黑发里露出。她涂了口红,那种艳丽的红,使每一个匆匆行路的人都回头。她美滋滋地走回家,打开门,看见黄树林。黄树林先是吃惊地看她,半天没说话。随后,他流露出蔑视的表情。

“这是新款眉毛。不好看吗?” 龚小妹问。

黄树林粗声粗气地说,“嚇死人了!”

他转身进了书房,砰的一声,把门关上。

他那副愤怒冷漠的表情,深深伤了龚小妹。从那一刻起,龚小妹心中的越来越模糊的黄树林, 噔的一声,消失得无影无踪。

黑蟒洞的探险失败后,龚小妹再也没有见到黄树林。他们通电话,言语甚是简单。

“黄树林,我准备把归真园卖了?行不?”

“行。”

“黄树林,我想买个小楼,办一个健身房,行不?”

“行。”

“黄树林,你啥时候回家?"

“不晓得。"

终于有一天,龚小妹鼓起勇气,

"黄树林,我们离婚吧。"

"要得。"

黄树林没有犹豫。

龚小妹在南山公园的桂花餐馆里,等待黄叶子和芳芳,她要亲自对她们宣布这个离婚的消息。

黄叶子见到珠光宝气的龚小妹,心里很別扭,像是见到一个陌生人。

芳芳一下子尖叫起来,“喜欢!我喜欢你的发型。” 龚小妹把头发高高地盘在头上,戴了一枚亮晶晶的发夹。她的脖子很亮眼,戴了一串金项链。

她们三人吃了一顿精致的饭,还喝了酒。

黄叶子对龚小妹的离婚消息不吃惊,她为弟弟惋惜, 弟弟为什么找了这么一个愚蠢的女人?黄叶子认为这是黄树林和龚小妹长期分居的结果。分居是现代中国女人的愚蠢行为。女人是普通的,普通的女人如果不分居与丈夫也是可以厮守一生的,分居是分心,分离的心再也合不拢。

几天以后,黄叶子的科研公司的人从录音小匣子里采集出重要信息:大山洞里存在一批野生的娃娃鱼,是这些野生娃娃鱼袭击了黄树林的娃娃鱼。从语音信息里,野生娃娃鱼的能量很大,数量很多。

黄叶子迫不及待地开车回秀山,她带上了更多的科研设备,准备和黄树林田郎中商量下一步的行动计划。

离开重庆时,芳芳告诉黄叶子,她的女儿拿到了去美国留学的签证。黄叶子大喜,她盼望一百天以后,黄树林得到“开山门的钥匙”。

黄树林的小家,一波未平 ,一波又起。龚大叔得知了女儿离婚的消息,一时火急攻心,猝死家里。龚大叔的丧事之后,黄树林独自回到龚家大院。

他打开沉重的大门,跨过高高的门坎,院子里放着龚大爷的盆栽和树根雕刻,井井有条。他抬头看小院子对面的大山,夕阳在山峦闪耀。他低头听脚下咆哮的乌江,涛声依旧似咽似泣。

黄树林给龚小妹打电话。那是90年代初,用的是家里的座机。

“喂,我现在龚家大院。你想不想回来看看?” 黄树林的恳求是真诚的,他的声音温和。他这一辈子从来没有向龚小妺下过软。这一次,他的声音很软和。

“哦, 我不想来。” 龚小妹说话无精打采,似乎她躺在沙发上。

“另外,龚家大院我已经卖了。” 龚小妹冷冷的声音。

“卖了?你怎么不给我商量?” 黄树林的声音回到了现在。

“是我的房子。” 龚小妹声音更冷了。

“过两天,把你的钥匙交给我,我要把钥匙给新主人。” 龚小妹挂了电话。

他们俩最后一次谈话,是在重庆的一个咖啡馆里,是龚小妹约的黄树林。

那一天,黄树林急匆匆走进咖啡馆,这个豪华的地方,他从来没有来过。在昏暗的灯光里,他半天才把龚小妹认出来。面前这位身着时尚,化了浓妆,安静独自喝咖啡的女人,早已不是大山里的粗手粗脚的龚小妹了,一位都市红尘的风情万种的阔太太。

龚小妹对黄树林说,你喜欢活在大山里,听那些稀奇古怪的故事,干那些天马行空的怪事。我喜欢活在城市里,过实实在在的生活。我们就像当年我的父亲母亲一样,最后水火不容。我们各自好自为之吧。

他们安静地离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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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0-3-17 13:34:54 | 显示全部楼层
第32章(3节)  开山门的钥匙

冬天了。

黄叶子陪着田郎中在乌鸦岭的亮子园呆了不少的日子。黄叶子搬了不少的科学仪器设备到亮子园,专心研究自己的科研题目。她拼命的看书,看各种书。 最近对量子物理学有了浓厚的兴趣,据说宿命论是有科学根据的,科学根据是量子力学。黄叶子一头扎进这个玄之又玄的量子力学。

黄树林突然到亮子园来,问姐姐闷不闷?要不要出去玩玩?黄树林要去湖南张家界参加一个攀岩训练班,两个星期。黄叶子拍手叫好。黄叶子建议通知秀秀一声。秀秀在北京的一个外企找到一份工作,她最喜欢徒步爬山之类的运动了。田郎中不想去,他正在专心地试制娃儿香。

黄树林和黄叶子在湖南的张家界与秀秀会面了。

攀岩训练班是在张家界的一个深山大洞里。训练班的老师吴小小是一个美藉华人,混血儿,三十多岁,五官像是一尊精致的古希腊的美男子雕像。他办的攀岩训练班,主要是为了训练自己,顺便教几个人,挣点外快。

训练班里有一个当地农民,大家叫他罗圈儿。是偶然的一天,当吴小小在山里徒步时,碰到的。罗圈儿四十多岁,个子矮小,瘦脸瘦身,腿有点弯。罗圈儿, 一口浓重的湖南腔,脸上总是笑容。罗圈儿给吴小小指引了这个大洞,吴小小租用罗圈儿的农舍做训练班的住房。

第一天的训练,有六个学生参加,除了黄树林、黄叶子和秀秀,另外还有三个男青年。

吴小小带领大家进了大洞。洞里有一个巨大的洞厅,一两百多米高,四壁垂直陡峭。洞厅正中央,天洞敞开,阳光照入。与其说这是一个大洞,倒不如说这是一个深井。洞里一年四季保持常温,是攀岩学习的好地方。

吴小小教大家使用攀岩的绳索,在洞厅的一块大岩壁上练习。黄树林和秀秀不怎么费劲,很快攀到大约三十几米高的地方。黄叶子很吃力,攀了十几米,心脏突然乱跳,喘不过气来,她艰难地下来了。其他三个年轻人,一步一步攀到了指定的高度。罗圈儿不带任何绳索,打着赤脚,在岩石上爬上爬下,像一只壁虎。

训练结束后,大家到罗圈儿的家里吃住。

罗圈儿的家离大山洞不远,是独门独户的农舍。这房子很特别,古色古香的,是石头砌筑的,有些年头了。这房子有围墙,有大门。进入大门,院子中间有一个石碑,刻着四个歪歪扭扭的怪字。这些年来,黄树林研究武陵山脉的古怪石碑字,这四个古字,是二千多年前的楚文字:“洞窟守卫”。院子里还有一口井,井水清亮。这个小院远离村庄,孤零零地座落在山坳里。罗圈儿和老婆平时挖中药,种玉米,喂猪过日子,一儿一女都进城市打工了。

深山里的小院子,宁静的冬天,小雪纷飞的傍晚,房子冒出缕缕青烟。堂屋火煻子里烧着老树疙瘩, 金红火苗子哧啦啦地蹦出来。

那天晩上,黄树林和罗圈儿坐在火煻边吸叶子烟,秀秀和黄叶子坐在一旁吃瓜子。吴小小呆了一会儿,受不了叶子烟的味道,和另外三个年轻人去隔壁睡觉了。屋顶的土瓦上响起沙沙的雪花飘落的声音。

黄树林对罗圈儿盘根问底,八代祖宗的旧事,方圆百里的山水,他一一问个遍。

秀秀和黄叶子听到了一个故事。

罗圈儿是土家族的后代,他的祖辈都住大山里。他的祖爷爷在深山里发现了这个被荒废的石头小院,他修理了这个院子,从此住下来。不要小看这个小院,这个小院子的地基远古时代就有了。房子被火烧了几次,重盖了几次,院子正中的"洞窟守卫"石碑没有被动过。这个房子是用来守护一个洞窟的,是守护人住的房子。古时候,有些达官显贵,用天然洞窟作为储藏室,存储金银财宝及其重要资料。他们在洞穴的附近建一幢房子,赐予守洞人。守洞人是被精心选择的当地人,守护洞穴,有俸禄。守洞人忠实合约,严格保密。

罗圈儿的祖宗不一定是这个守洞人的后代。

从小院子的旁边绕过两个小弯弯路,就走到那个无名大洞的洞口。洞口不起眼,几米高,走进洞口,才看见这巨大的洞厅。罗圈儿孩提时,父亲带他进的洞子。洞里除了陡峭壁直的大石壁,什么都没有。有时下雨,水顺着石壁流下来,脚下是碎石头,水流到碎石头上,从碎石流向下面,好像碎石下面有洞似的,水不会储蓄在地面上。洞厅的顶部是通天的大口子,太阳光在某一个时刻照进来,石壁上会呈现出一些图案。罗圈儿的父亲说那图案是神仙姑姑。

黄树林问罗圈儿,有没有外人到大洞里寻找东西?

罗圈儿说,这里荒无人烟,洞穴很多,山里村民不喜欢到处钻洞洞,一生只钻一个洞。就像他的父亲,自从钻了这个洞,他再也不钻其他洞了。这个大洞,吴小小可能是唯一的外人。罗圈儿有些后悔了,不应该答应吴小小的要求。他已经告诉吴小小,这个训练班结束后,就不租房子给他用了。罗圈儿这两天做梦,梦见了老父亲不高兴的脸。

黄树林一直在思考这四个古字:洞窟守卫。他怀疑在洞厅的陡壁的上面,有小洞穴,小洞穴是古代人的储藏室。这个大洞厅,空气流通,温度恒定,是天然的储藏室。石壁五十米以上,呈宝塔形状,人不可能再往上攀登,古人有可能从洞口的顶部,沿着石壁的石级向下行,在石壁上的小洞穴里放东西。

黄树林问怎样上山,怎样走到山顶上的洞穴口子?

罗圈儿急忙摇头,说山顶上的洞穴口子周围长满了黑蜘蛛草,那是一种巨毒的茅草,人碰到一点点,七窍流血。

黄树林心里更有数了。这种黑踟蛛草是一种几乎绝迹的珍贵毒草,古人种植这种毒草在一些重要的地方,阻止通行。

十天的攀岩训练结束了。大部分队员完成了学习计划,攀登到了五十多米高的地方,再往上面攀,不可能了。吴小小和那三个年轻人走了。

那一天,天气很好,小雪薄薄地盖着大山,太阳出来了,暖暖的。黄树林专门取了一些特殊的衣服裤子,他决定带队到山顶的天窗口去探望。

罗圈儿喜欢黄树林, 开口闭口的称黄树林是黄老弟。黄树林带上罗圈儿,黄叶子,秀秀,让大家穿上了保护服装。 他们走了几个时辰,到达了山顶。山顶没有大树,密密麻麻的人身高的黑茅草覆盖地面。茅草叶上盖着薄雪,片片叶子像刀子一般从雪里伸出来。这是致命的毒草,黑蜘蛛草。

黄树林检查了每个人的穿戴:手套,面具,帽子,眼镜,每个人被严丝不露地捂在保护服里。

黄树林用小砍刀劈开茅草丛,他们慢慢向中心走近,果然看见了巨大的洞口。几十米直径的一个洞口,深不见底,黑压压的一张大口,对着苍天。

黄树林吩咐大家不要动。他仔细观查洞口。

他瞄准了一个点,认为那是下洞的地方。

他用小砍刀清理了那个地方,发现那里有一道一人宽的石缝,人可以在石缝中往下挪动。

他叫黄叶子和秀秀留在外面,他和罗圈儿身上捆了绳子,开始沿着石缝往下移动。他们移动了几步,发现石缝里有人工开凿的小坑,像石级一样,一步一个坑。他们往洞底下看,底下黑黑的,什么也看不见。

他们慢慢挪动了几十米,看见石缝的边上有几个小洞。

他们用手电筒照这些小洞,小洞大约一米多深,一米多高,四方形的,里面空空如也。黄树林失望极了,长叹一口气。

罗圈儿爬进一个小洞里,他个子小,睡在小洞穴里,用手用脚在小洞里小心地敲打。“哎哟!” 罗圈儿大喊一声。小洞顶部的一块石头被罗圈儿用脚踹松,掉下来,砸在罗圈儿的肚子上。哗啦啦的,一些小木条子从顶部的洞洞里落出来,盖在罗圈儿的身上。

黄树林拾起一枚小木条子,用手电筒照,大叫:这是竹简!古代的竹简!

他们欣喜若狂,把小洞子的竹简捡出来,放入口袋里。他们再重新打理小洞子,把所有的竹简都清理出来,装了一口袋。

他们从石缝中爬上大洞口,把竹简给黄叶子和秀秀看。大家激动万分!

那一天,他们在石缝里爬上爬下,折腾了许久,把其他几个小洞穴也检查过了,没有发现东西。

够了,够了,发现了这么多的竹简!这些竹简写着什么?他们急于想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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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0-3-18 11:15:06 | 显示全部楼层
第33章(1 节)   深山咒

黄树林带着一大口袋的竹简,星夜开车,天亮时到了亮子园。大家把竹简一枚一枚地铺放在室内地上。

黄叶子掐指一算,妈呀!昨天,在无名洞取竹简,这一天刚好是黄叶子和芳芳在重庆算命后的100天,这应验了算命灯子师傅的话,“一百天以后,老天爷要给你弟弟一样东西,是开山门的钥匙。"

一共有一千三百二十二枚竹简,密密麻麻地放在地上。有一小部分竹简上,有文字,是汉字。绝大部份的竹简上,没有汉字文字,是一些线条和符号。有文字的竹简,字迹工整清秀,是小篆的演化。秦朝统一中国后,实行“书同文”,全国通用小篆,这些字体是秦朝流行的秦隶。黄树林发现有一枚竹简上,记载时间是秦朝嬴政十五年,也就是说,这些竹简是公元前200年。

黄树林吩咐大家给每一枚竹简仔细拍照,千万要轻轻地操作,不要碰坏,这是国家的宝贝。他将送这些竹简去国家文物保护局去。这是奇迹,二千多年前的秦简保留至今,字迹如此清晰。

“九八七十二,九九八十一!” 田朗中手持一枚竹简,读出声来。

“五五二十五,五六三十。” 秀秀手上也有一枚。

“这是九九乘法表。” 黄树林兴奋之极。

黄叶子一震,九九乘法表?秦朝就有了?

黄树林说西方最早的乘法口诀表是在1600年前发现的,我们中华民族发明乘法口诀表两千多年前就有了。这朗朗上口的乘法表是祖先留给我们的大法宝。中国人从孩儿时就背诵乘法表,一边唱歌一边记住乘法。

大家很快从地上的竹简里,找到几十枚写有数字的,一套完整的九九乘法表。

黄树林目不转睛地在看一枚竹简,这枚竹简很特别,长条的竹简下端是一个圆形,圆中有一个小圆孔,把这枚竹简拿在手上,颇像一把长长的钥匙,竹简上面有字,字很小。

黄叶子走过来了,她看见这个钥匙形状的竹简,心砰砰乱跳。"这是不是和尚说的,开山门钥匙?"

黄树林拿着这条钥匙型的竹简,一字一句地念出来:“深山咒, 袭祖人, 守深洞, 洞中宝, 非战乱, 不索用, 洞藏鱼, 无鳞甲, 栖溪沙, 魅婴哭, 催泪下, 取宝祭, 击鼓诵,崩达咒, 呐喊歌, 急急急, 无改变, 绝厮守, 祭祀毕, 敬禽肉, 饱百千, 勿伤鱼 ”

黄树林跳起来,天哪!这“深山咒“不正是描述娃娃鱼取宝吗?

这一段文字,说的是:我们要尊守祖宗的规矩,守护大洞的宝贝,不是打战非常时期,不可以取用宝物。平时要祭供娃娃鱼。娃娃鱼没有鳞甲,住溪水里,夜晚的叫声像婴儿哭。举行娃娃鱼取宝贝祭祀时,要击鼓,鼓谱是“崩达咒”;要大声唱一种歌,急急急的歌。这些规定永不改变,一代传一代。每一次完成取宝祭祀,要给娃娃鱼喂禽肉,成百上千的娃娃鱼,要永远保护。

天哪,天哪,这鼓谱“崩达咒”,和歌谱“急字歌”,是黄树林取宝的唯一途径。

黄叶子腿发软,坐在地上喘气,喃喃地说,找到了,开山门的钥匙找到了。

其实,前一段时间,黄树林一直在思索这个事情。

黑蟒洞的探险失败后,他坚信黄叶子的语音探测,黑蟒洞里有一群野生的娃娃鱼在守护着娃儿香。这肯定是多年前,宋巫师在黑蟒洞里击鼓呐喊呼唤出来的那一群野生的娃娃鱼。这些娃娃鱼被土家族人的祖先训练过,不仅是闻鼓声送娃儿香,还守护娃儿香。娃娃鱼的寿命很长,可以活一两百岁,而且是群居,代代繁衍生息,后一代沿袭老一代,一承不变。宋巫师也是跟随他的祖先,使用同样的鼓声,同样的歌声,把那些娃娃鱼从黑蠎洞召唤出来。年轻的娃娃鱼也是跟随年老的娃娃鱼学会了取娃儿香的游戏。是的,是因为特定的鼓声和呐喊声!一代代的娃娃鱼跟着玩这游戏。黄树林对这个猜想很激动。

黄树林曾经去川河盖访问宋抠门。宋抠门年轻时是宋祭司的击鼓队队员。宋抠门七十多岁了,身体健康,自己做饭,和白胡子过着神仙般的快乐日子。

“你经常参加宋巫师的祭拜活动吗?” 黄树林问,

“哦,我十几岁就跟他打鼓。每年宋巫师要搞好几次祭拜,拜祖先的,超亡灵的,祷雨神的,求娃儿香的。宋巫师死了,没有人带我们搞了。” 宋抠门说。

“你们每次祭拜的击鼓,有鼓谱吗?” 黄树林问,

“那当然咧。” 宋抠门嗓门大起来,转身进屋把他的鼓抱出来。

“听这个,这是超亡灵的,送死人上路的。”

宋抠门的手腕在鼓面上灵活地旋转起来,轻轻地急速地敲,一会儿快一会儿慢,起起伏伏的沙沙的鼓点声,让人想起山涧的清泉。黄树林闭着眼睛,跟着鼓声随波逐流,丛山峻岭在身后渐渐远去。

“你听,这是拜祖先的。” 宋抠门开始死劲地用木棒,缓慢地敲起来,每敲一下,停顿几秒钟。咚,咚,咚,每一声都在呼喊天空。

“求娃儿香的鼓声呢?”

“求娃儿香的?我记不得了。” 宋抠门说,

“哦,求娃儿香的敲点子很稀奇古怪。”

“宋巫师挥铜球棒,指挥我们打鼓,领我们喊急急急,娃娃鱼乖乖地把娃儿香送出来。”

宋巫师肯定有特定的鼓谱和急字歌谱!

此刻,黄树林命令大家从地上的竹简堆里,寻找“急急急”字样的。

一会儿,大家捡选出几十枚“急急急”的竹简。每一枚竹简,上面连续地写着急急急的组合:

“急急急, 急急急, 急急急急急急急......”

这一堆竹简如果没有次序标记,这急字歌就唱不准了。

黄树林仔细地查看每一枚,在竹简的最下方,找到记数符号。黄树林找到了急字歌谱。

鼓谱呢?“崩达咒”呢?

大家又继续寻找,找到几十枚,每一枚上,写着不同组合:崩达达,崩崩崩达达达 ,崩达崩达崩达 … 这些“崩达达”就是鼓点声,“崩”是强音,“达”是弱音。每一枚竹简上标有有数字符号。第一枚“崩达达”前面,写着三个字: 崩达咒。

黄树林此刻热血沸腾。秀秀深情地望着黄树林,呼吸急促。

黄叶子紧紧地搂抱着田郎中的腰,把脸贴在田郎中的背上,她听见如释重负的心跳。

房间的地上还有几百枚文字不清的竹简,上面是些线条和图案。这些竹简上,没有任何数字。这要怎样的排列呢?这些是什么?

“叮叮叮。” 隔壁房间的电话响起。

田郎中去接电话。

“喂!”

“喂,喂,我是赵刚的爱人刘兰兰。黄树林在吗?我找不到他,赵刚出事了!” 刘兰兰哭起来。

“黄树林,接电话。是赵刚的老婆。”

“啥子事?” 黄树林正在专心看竹简。

黄树林接完电话,说赵刚出事了,他马上去一趟重庆。他吩咐大家继续给竹简拍照,然后,把竹简送到秀山县张副县长那里保存。他会安排人去把竹简上交给国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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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0-3-19 11:01:01 | 显示全部楼层
第33章(2节)   奄奄一息的赵刚

黄树林憋着一肚子气,开车去重庆,救援这个倒霉的赵刚。

几年前,有一个美藉华人,是赵刚的朋友,他有一项新的技术,邀请赵刚和他一起研发产品。这是一种智能仪器,像一块手表,戴在手上可以自动地测量人的体温和心跳,并且及时地将这些信号传输到监控中心。赵刚很兴奋,决定把几年攒的钱拿来投资这个项目。赵刚与这位华侨合作了整整两年,产品失败,血本无归。赵刚和老婆离婚了,老婆拿走了财产。

赵刚关闭了公司,去了一家私人企业做一个工程师,这家私人企业生产医疗设备。

赵刚设计了一个小仪器,自动注射器,让糖尿病人随身携带这个小仪器,病人的血糖指标可以自动地调节注射器向身体注射胰岛素。这个自动注射器价亷物美,功能完善,比起从美国进口的设备,便宜很多。这自动注射器一上市,公司的生意很兴隆,赵刚被提拔到副经理的位置,工资也大大增加了。

这时,赵刚认识了公司的小秘书,刘兰兰,他们风光地结婚了。

刘兰兰的闺蜜,张小凤,是公司财务部门的。马上,赵刚和刘兰兰知道了公司的财务数目,尤其是知道了公司的马总和其他几个合伙人的工资和分红。

这些数目大大刺激了赵刚,原来他们这么有钱。赵刚与马总闹起来。

赵刚说,我的工资和奖金太微不足道了吧?你们心肝太黑了吧?马总说,你不满意吗?你可以走啊!你走了,公司的产品照样生产。赵刚说,没那么简单,我的自控程序里,专门设计了自动停机的功能,只有我有密码,我可以通过无线电遥控器,彻底破坏这个注射器。

赵刚在马总办公室里,当面作了演示。

他手里拿着一个黑色的小匣子,在上面按了几下,马总桌子上的那个自动注射器,吱的一声,死机了。所有光电数字显示器变成黑色。

马总惊恐不已。马总喊起来,保安!来人啦!两个保安人员冲进来。赵刚被他们按倒,他手上的控制器被抢走。

马总气极败坏地说,你还能怎样?滚!

赵刚说,我的控制器多得很,你抢走一个,我还有。明天,我派人去挨家挨户毁掉所有注射器。哦呵呵,还忘了告诉你,我还设制了另外一个功能在每一注射器里,60天的试用期满就自动关机。只有我的密码可以重新启动。马总,你听好了,你就是把我杀了,你的生意也完蛋了。

马总脸色灰白,最后泄了气。马总问,那么,你要多少?

赵刚说,等我想想,明天告诉你。

赵刚回到家里,告诉了刘兰兰这件事。刘兰兰兴奋不已,她拼命地叫,赵刚,你给我听好了,我们死劲地要!多多地要!

赵刚看到刘兰兰的发着绿光的眼睛,感觉精疲力尽。

第二天,赵刚没有去上班。

他无精打采,四肢无力,连续几天,没有出门。他告诉刘兰兰谁也不准进家门,他要睡觉。

赵刚似乎把马总和注射器都事都忘记了。他把自己关在家里,不停地喃喃自语,活着太累了。

赵刚得了抑郁症,很严重,随时想死。

刘兰兰想起赵刚的母亲,因为抑郁症自杀了。刘兰兰急了,四下找黄树林。

黄树林急忙赶回重庆,见到奄奄一息的赵刚。他要带赵刚去医院,赵刚死活不去。他给赵刚服了安眠药,趁赵刚昏睡时,把他弄到车上,弄回秀山,让田郎中救命。

黄树林把赵刚送给田郎中是有目的。

最近,田郞中的变化,使黄树林充满疑惑。

如果田郎中对娃儿香是渐渐地冷淡,慢慢地放弃,黄树林可以理解。但是,田郎中是在制作娃儿香的高潮时,突然撒手。

田郎中靠他的舌头去分辨新试制的娃儿香,他用各种草药各种物质去制作,他废寝忘食地捣腾制作娃儿香。前一段时间,黑狗子给黄树林打电话,说田郎中不对头了。

田郎中一会儿要黑狗子捉蛇,要用蛇肉配药方;一会儿又要黑狗子打野猪,要用野猪肉配药方。田郎中一天一个花样,山上所有的飞禽走兽,他样样都要试。最近,老爷子提出要用娃娃鱼的肉!老爷子是不是疯了?

黄树林对黑狗子说,一切按照田郎中的要求办。黄树林立即给归真园饲养场的新主人打电话,问有没有娃娃鱼出售?新主人说,有一条娃娃鱼受伤要死了,可以买走。黄树林告诉了黑狗子。黑狗子当天开车到归真园把那条半死不活的娃娃鱼带回了乌鸦岭。

过了半个月,黄树林专程去看望田郎中。

那是一个傍晚,乌鸦岭有了电灯。在青山绿水的怀抱中,山坳坳里,一房舍亮着灯光。

黄树林见到田郞中时,田郎中正在打电话。田郎中正大声唔气地说,“要得嘛,要得嘛。”

黄树林问啥子事情要得嘛?

田郎中说,白胡子和宋抠门在捣鼓养老院的事。自从小马路修到了川河盖的婆婆坝,白胡子他们那里也有电了,还装了电话。白胡子的一些朋友,不喜欢重庆的养老院,他们想到大山里过晚年。秀山县的商人王老板得知消息,立马要在婆婆坝修建一个养老院。王老板看中了白胡子宋抠门的风水宝地,答应马上开工。白胡子满心欢喜,巴不得朋友们都来,过热闹的日子。田郎中也赞成入股,共同修建养老院。

黄树林听到这消息,大吃一惊。

“田郎中,你不研究娃儿香了?” 黄树林走进院子,院子里空空的,那些晒草药的架子和大簸箕都收起了。

“我不搞了。” 田郞中的声音很小,很清晰。

黄树林抬头看着田郎中,他们俩相互对视着,都不说话。

黄树林转身跑到房子的最里面那间屋。那屋子有一排木架子,上面摆放着十几个木盒子,毎个木盒子上,写了年月日,木盒子里装着半盒子香。这些是田郎中这几年研制的娃儿香。最后一个木盒子,上面写着最近的日子,是半个月前的日子:1994年11月10日。黄树林猜想这盒香是用了娃娃鱼肉配制的。他打开木盒子,看见里面装得满满的。

“田郎中,是不是搞成了?” 黄树林的声音有些颤抖,他抱起这一盒香,跑到田郎中面前。

“不能再做娃儿香了。” 田郎中回答得铁扳钉钉的,声音很小,很清晰。

黄树林两眼盯着他。

"娃儿香要用娃娃鱼的油。这是伤天理的事。"

田郎中低下了头。

田郎中低下头,躲藏他的眼。他的眼闪着诡异的光,那是一种绿色的老狼的眼光,满含狠心和愧疚。

以后,田郞中再也不做娃儿香了。

这一次,黄树林把奄奄一息的赵刚带到亮子园,他倒要看看田郎中怎样救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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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发表于 IP属地: 上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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