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远方更远（散文）

秀山新气象 · 发表于 2015-2-24 19:09: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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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时间会带我们去远方，于是终将走出那些过往。
   这是我高中时最喜欢的一句话。单调的高中生活让我仿佛在兵荒马乱的万人赶路途中非常渴慕远方，繁重的课业负担却让我踏不出生活的圈子半步。偶尔做出渺小的反抗也只是逃课走向星辰满天的操场吹吹秋风；蹲在教室外的露天阳台上数叶子；或者坐在台灯下让心灵在笔尖上作短暂的逃离。远方不只是地理意义上距家千里之外的地方，在我心里，不管它在何方，唯愿在那方土地上，我能尽情的做我想做，爱我所爱——远方即自由。
   经历高中模拟考试的压力之后，我便在幽暗的夜里无数次对自由进行构想，我总想着，无论现在有多糟将来一定会好，我会在我想抵达的远方，用我所热爱的方式实现梦想，成就光芒闪闪的我。让所有轻视我的人在回过头来的那一刻，对我仰望着说一句：“对不起，当初还真是小瞧你了。”而我则可以骄傲的把头一扬，鼻子轻哼一声，不屑一顾的转身离去。从那个夜里起，我就有一种没有理论支撑的笃定，我觉得我一定会远远离开。
   于是，想象着很多未曾涉足的地方就成为我高中生活的支撑，阳光草原大海和风，强大到足以安慰夜里纷繁的思绪，让我暂时忘记了现实的单薄和心灵的贫瘠。出走远方，让我的心越来越不安分于这个狭窄而逼仄的生活范围，这个念头一直贯穿我的高中生活。我常想，出走能让一个人开阔视野改善心境而对所历经的痛苦都可以甘之若饴。总好过一些年轻人在喧闹的大街上，埋在一堆玻璃酒瓶里，用麻痹自己的方式来逃避现实。却在清醒后更加残忍的逼近内心的痛苦，逼着正视现实的疼痛被拉扯着成长。出走的好处在我心中游离了几十遍，但父亲的严厉管束和母亲的泪水让我最终没能成行。
   实际上，当时身在重庆的我心里已经有一个最理想的远方——北京。我喜欢北京几百年来沉淀下来的厚重的文化气息，喜欢古老的胡同和黄包车，喜欢北方铺就金黄落叶的秋天和落满了雪的街道。我羡慕那些住在北京地下室里的摇滚青年能过分的接近生活本质，在我少女浪漫和无知的瞳孔里，总觉得那是一件很酷的事，内心深处却自动屏蔽了真实生活的苦涩和艰难。
   四年的高中生活之后，命运很奇妙地把我带到了哈尔滨师范大学，如愿以偿的远走高飞。这是真正地理意义上的远方——六个小时的飞机或四十八小时的火车，遥远得没办法在无助的时候得到一个真实的拥抱。我第一次真实接触到向往的远方，却不是我所期望的样子，白天在寒冷的校园里学习着承受孤独，夜里对于故乡的怀念便深入骨髓，撕心裂肺的疼。关于自由的美好仅仅局限于没有人管束，那曾经被我呲之以鼻的父亲的严厉母亲的唠叨此刻却变成了奢望。
   三年的大学生活让我经历了很多心酸和痛楚。更深人静时，我躺在哈尔滨冰冷的床上反复咀嚼孤独，从经历自以为是的爱和被爱到最终失去爱而喟叹浪掷的青春；和同学漫步大学校园的林荫道，却找不回故乡高中同学们那种亲密无间的归属感，没有目标的心却有飘摇异乡的孤单；每次回家，在离开父母离开恋人和故乡渐行渐远的旅途中，我都咬咬牙跟自己说：“要像仙人掌一样的活着，记住那些自认为不能承受的孤独。”却在最后一次回眸站台上熟悉身影的时候，忍不住泪水掉了下来。
   日复一日的大学生活逐渐磨灭了我的热情和梦想，渐渐的，我已不想做曾经以为非常有意义的事。比如我想用我的笔写下我对这个世界所有的追逐与渴望，可是，曾经伴着我披荆斩棘的利器——那支笔却被我束之高阁。比如，我想如果有一天能够到达远方，我会到更远的远方去远足。可是现实的孤寂和沮丧却让我对此失去了兴致，疲于思索的心灵在阻止我去寻找对于生活和世界的认知，我甚至感觉到我在失去梦想。想到这，我猛然惊觉，哈尔滨才是我的现实，故乡成了我的梦想。难道跋涉千里寻找的远方，其实就是故乡？
   在这三年之间，我曾在一个初秋来临的时节去了我梦想中的北京，算是完成了多年来的夙愿。我看见了古老的黄包车和胡同，也看见了陈旧的红瓦老砖墙，还有蜿蜒盘踞在北方大地上望不见尽头的长城。我没有看见住在地下室里坐在天桥下卖唱的摇滚青年也不再羡慕他们能接近生活的本质。人生真的不易，渐渐长大的我已有所感知。对于苦有一些浅尝之后，又何必急于揭开生活残酷的真相。
   其实我也曾设想，如果三年前我来到的远方是北京，或许如今我不再对它抱有热情。被生活磨平过程也会在这里经历，迷惘、失去、心酸、苦楚。我暗自庆幸这个地方没有被我的现实生活践踏，因长久地留在梦里才得以完整的保留了我对于北京的美好怀想，才能在踏上归途的列车时，依然热爱我一直热爱着的北京。
   远方有一种力量，我从没怀疑过。只有在看过了更多风景之后，才会明白人生的宽阔和岁月的宽宏，才能不始终注视并且放大眼前的痛苦，也才更谦卑和从容。宇宙浩渺命途茫茫，许多的事都只是须臾，渺小短暂不值一提，忘记痛苦是不同人生殊途同归的命运，这些道理我们都应该深谙于心，却一定要在通往远方路上切身实体会才能转换为人生。
   现在我终于明白，远方并不是我们想要追寻的终点，所谓的终点或许它根本就不存在，远方没有确切的含义和地址，它在我们不断行走的路上，在路上的每一时每一刻里，在沿途的风景里。如果我们不愿活得如此贫瘠，不甘于现实的打磨，忍受不了被那些本来渺小的痛苦折磨，远方就一定能带来救赎。
   我将在一个繁星满天的仲夏之夜出发，去往梦中的远方。把前尘往事、失落爱情和破碎的梦扔在燃烧过往的遥远的荒冢，长久离弃并深深遗忘，也许就在那样一个听着铁皮车厢摇晃的深夜里，完成一段段遗忘和成长的仪式。
   我并不厌烦柴米油盐的生活，但是只有在走过了足够的路看过足够的风景之后，才有资格和耐力去享受平淡。活着很难，我们会随着时间的推移对这句话感同身受，年岁越长人生这副刺绣的背后就有越多痛楚的针脚。寻找远方不是为了逃离，是为了丰富心境甘愿坦然。
   当你经过了这些，我们曾经以为的所谓远方其实早已不是远方。
                                    作者：陈婧靓
                                    哈尔滨师范大学江北校区教师教育学院2012级汉语言文学专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