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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偶翻QQ空间日志,翻到这篇写于06年父亲忌日的文字,一个镌刻在心灵深处的名字——父亲!在年的喧嚣中,团聚、祭拜都是为了健在和逝去的亲人们,此刻,我将此旧作翻出来与朋友们分享。 又到了父亲的忌日。
我匍匐在父亲的坟前,泪水泉涌不止——因为只有我知道,是我这个不孝的儿子亲手谋杀了父亲!
十四年了,橱柜里的美酒也等待了十四年,却始终没等来父亲那厚重而坚毅的身影。
父亲喜欢喝口小酒。酒过三巡便胀红了脸,就抚着我的脑袋无端地大声呵斥我,那样子很“男人很男人”。我也不闪避,偷窥中甚而暗自窃喜——我长大了,也会象父亲,一定也很“男人”!
今天,我想用小酒告慰父亲于九泉,我想用小酒弥补我无尽的忏悔,我想用小酒拯救我曾经不可饶恕的灵魂。
十四年前,我还在绵阳日报工作,家里的一纸电报‘父亲病危’,让我踏上了奔丧的路。
坐了火车又坐汽车,两天两夜呀,当我想着这次回家能否见上父亲最后一面就禁不住泪水潸然。
我走进院门,里屋便传来父亲那洪大的声音。虽然嘶哑不清,我分明听见了那是父亲在呼我的乳名,我知道他在等待我这个尚在远方的儿子的归来,也许我能理解父亲想见儿子最后一面的心情。
我急切地奔到父亲的床前,父亲伸出了他那已经枯瘦的手紧紧地拉住我,我也紧进拉住父亲。我看到父亲的眼角挂着浑浊的泪光。此时的我只知道不断地呢喃:我回来了,我回来了。
然后就是默然无言!
深夜3点多,父亲突然大叫我的乳名,把我从梦中惊醒,那声音清晰而洪亮,与白天的嘶哑与混沌不清判若两人。我们一大家子都奔到父亲的床前,父亲再次拉住我的手说你爷爷把我屁股上就是一巴掌叫我回去哪个说小娃儿要老房子[指棺材]的呀。然后,他又不停地自语:‘现在好了,现在好了。’
父亲的自语让我的心格外沉重格外难受。按老人们的说法,那是回光反照。我知道,父亲将不久于人世。
母亲告诉我:你爸不行了,是医院让我们把他接回家的。
我知道是医院判了父亲的死刑!
我们这里也有个习惯,让老人在家里送终。他们等我回来,就是让我来安排父亲的后世,这样似乎才顺理成章,因为我是儿子。
家里人告诉我,父亲的后世都安排好了,我也没什么说的,就这样吧。
我也不知道怎样来让我这个儿子来尽到这最后的孝敬。听老人们说,人之将去,最关心的是关于对他后世的料理,我决定将父亲的后世安排告诉父亲,好让他老人家放心地去。
早上,我坐到父亲的床沿,我说:‘爸,你的后世我都安排好了。’
。。。。。。父亲没回应。
我又说:‘你的老房子搞得很气派。’
父亲仍然没回应。
我没看到父亲声若洪钟般的回应,而是手无力地捶下来;我看到了父亲的眼角掉下了两滴浑浊的眼泪,再也不见了打从我回家以来的那个挣扎起来的亢奋情绪。
我一时语塞,不知道该再告诉他点什么好。
突然,父亲用尽他全身所有的力气吼道:‘叫吴木匠滚,我的老房子我以后叫王木匠来整。’
我从来没看到父亲这么震怒过,我惊呆了。我想,父亲是嫌吴师傅也太窝工了吧,都什么时候了,还没把他的老房子弄好,怕影响他的后世安排吧。为了让父亲放心,我便不由分说一背背上父亲让他到堂屋去看他的老房子。
我以为这样是尽到了我最后的孝敬,是对他老人家临终最好的关怀!
父亲躺在我背上,我感觉父亲的头就垂在我的背上始终没有抬起来。我仿佛感觉他也没看他'老房子"一眼。
我在等待父亲生命的终点,我们都在等待父亲走到他生命的尽头。
父亲去了,一坐大山在我身边轰然坍塌!
我立在父亲的灵前——父亲的大气和超脱是我心中的丰碑;父亲让我拥有了生命;父亲的生命历程所构造起来的那坚屏如磐的大山将永远耸立在我的心里:
恢复高考那年,我考上了大学,对我来说是天大的喜事啊!父亲比我早前一步知道消息,当我领了成绩通知单在回家的路上碰到父亲的时候,我以为他会用“男人”般的激越和冲动向我道贺呢!没想到他只是淡然地笑笑;
我离开秀山去上大学的时候,父亲执意送我上车。我看到阳光下父亲高大的身影,灿烂的笑容,我仿佛触摸到了父亲有了生命的延续的那种满足;
小酒下去,他会拉上二胡,引吭高歌,招来膝下儿女们同声和唱;
他遇到不平,总能秉持公道,仗义执言,成为族里“公理”的标志…..
特别让我钦佩的是他那种对世俗的淡然和生命的超脱。他常常说,他从战场的硝烟中走来,他不知道死了多少回了,比起他的长眠于他国的战友们他不知赚了多少,此身已经别无所求了。
我想,父亲走了,他应该没有什么遗憾了。
很久后,老婆告诉了我一个细节——父亲出院的时候紧紧拉住她的手,只是流泪,一句话没说。
此时我才真正地明白了,然后是彻底地震惊了——在父亲的临终前我是做了一件多么荒唐的傻事哟,等于是我亲手谋杀了父亲!
我这才知道,父亲尽管已经走到了生命的尽头,但他的脑子是清醒的,当医院、医生和所有他身边的亲人在他的病情没好转的时候把他从医院接回了家,这意味着什么他是清楚的。重礼数的父亲不会轻易去拉儿媳妇的手的,他拉住的不是儿媳妇的手,他拉住的是那根能够拯救并延续他生命的稻草!——他在调动他生命中所有的潜能顽强地等待着,等待着他心中最重要最权威的人物——他的儿子——他的最后希望!
然而他等来的还是要让他去死!
我背他去看他的“老房子”的时候,他的头垂在我肩上的情景成为铭刻在我心上的永远的痛。
我对父亲是怎样的临终关怀呀?我对他所做的一切是对他的最残忍的谋杀!
我这才明白,我应该推翻所有的决定,我应该把他再次送到医院,送到大城市,送到北京,或者让他在去国外就医的飞机上静静地离开我们。尽管我办不到,我应该这样去想,这样去努力。
每到父亲的忌日,我没法抹去这不尽的悔恨,今天我想用这篇短文告慰父亲的在天之灵。
爸,你固然对世俗是如此的淡然,你固然对生死是如此的超脱,你固然坚如磐石般屹立在我们身旁,这些并不等于你对生命的不热爱和不留恋。
爸,我错了;也想告诉天下的子女,不要象我这么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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