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草之死

雁悦秋容 · 发表于 2016-8-26 17:15: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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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草之死

兰草终于枯尽了它最后的一片叶子，在北京肃杀的晚秋来临之前死了！

早上我默默地清理它曾栖身过的花盆，拔掉干枯的叶子和再没有一点生意的根，只剩下盆里灰色的、大小不等的石粒和一些片状的腐叶。我愧对了宇毛大师在网屏那端的殷殷教诲，他真的是花草的行家，说的句句在理。我想起了波的三角梅，在宇手里得以朽木回春，如果我和他的地域距离也能这么近，如今兰草也一定是另外一个命运。

宇告诉我，兰草是亚热带生长繁殖的植物，气温和湿度要求适宜。而兰草在我的办公室，这大半年多的日子，经历了冬末初春天气的干燥、暖气的炙烤，周末室内的干冷，夏天阳光的直晒；一天内不开空调是热带，打开空调是寒带，中间开窗开门夹杂着温带、亚热带的气流在很小的办公室里来回穿梭。如今看着它消耗了所有能量的细细身躯，像是对我进行着无言的控诉。

可是你这迂迂的兰草，你只是苛求着你生存所需要的条件，你又怎知即使你今日之死，也是我给了你我所能给予的全部的爱呢！

我不知道你是什么情形下来到我办公室，忘记了哪个朋友为了什么事情把你带到我的身边。而因为你是兰，你是梅兰竹菊的兰，“人为万物之灵．兰为百花之英，兰蕙自然进入人们心灵的世界”，你一来便天然的享有我对你最高的礼遇。那时你身姿翠绿，仪态婆娑，气质含蓄温婉。我便真的由你看出了古人为何对你万般宠爱的原因。孔子说你“生于深林，不以无人不芳；君子修道立德，不为穷困而改节”，从此给你在华夏文明史上安下宿命。他的几千年传颂的“幽兰操”琴曲似诉似泣，如怨如愤，缠绵悱恻。因伤不逢时，托词于兰，诗云：

习习谷风，以阴以雨。之子于归，远送于野。

何彼苍天，不得其所。逍遥九州，无有定处。

世人暗蔽，不知贤者。年纪逝迈，一身将老。

兰之猗猗，扬扬其香。不采而佩，于兰何伤。

今天之旋，其曷为然。我行四方，以日以年。

雪霜贸贸，荠麦之茂。子如不伤，我不尔觏。

荠麦之茂，荠麦有之。君子之伤，君子之守。

如今再听这琴曲、吟这诗句却是伴着你不归的身影了，于是泪水潸然而落。为了你陪我的每一个日升日暮，为了你和我享受的每一个工作中的愉快或低迷，为了你见证了我诸多的微笑和泪水。“秋兰兮青青，绿叶兮紫茎”。因为你高雅的姿态，我把你放在了我的办公桌上，挨着我电脑的屏幕，在我视线最好的范围内，你安静守着我，我平静地赏着你。我有时会在屏前忍不住笑出声，我有时会在屏前忍不住目光里的落寞。我看你悠然，你看我哽咽；你看我忙碌，我又看你深沉，我对着你自言自语、自发神经。时间久了，我觉得你一定偷偷剽窃了我的灵魂。而我也从没有忘记你的生命需要，我会给你浇水、喷洒叶子、施肥。半年多的时光悄然流淌，从乍暖还寒的春天到晴空丽日的初秋，唯感时光静美，岁月安好。可是我忘了你的身体和人类的身体一样会有病痛，会脆弱无力。当我第一次小心地剪掉你枯黄的叶子时还不曾在意；当你发出新芽时，我欣喜若狂。可不知道哪一天起，叶子枯黄的速度加快了，你翠绿的身体表面出现了黑色的斑点，我才知道我虽然爱你但是却不曾懂你。当我向宇求教时，实际上你已经病入膏肓，一如波的三角梅，但苦于没有良师益友在身旁，你又如何能够出现起死回生的命运！可是你也该知我已经为你尽力，就算你无法探知我作为人类的滚热情怀，你也该透过我日日迎着你的面庞看到我有多少深深又无力的委屈。

猗猗秋兰，植彼中阿。有馥其芳，有黄其葩。虽曰幽深，厥美弥嘉。之子云远，我劳如何。　　

从今以后，我把你仅存的一片干叶夹在我的书里。虽然我只存你怨魂一缕，可如果你还愿意做朋友，我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