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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的花》
父亲的那个年代,很是重男轻女,可是偏偏他生了我和姐姐两个女儿。 大伯分家时,六亲不认。大伯母用恶毒的言语骂父亲和母亲“你这一辈子永远只配生女儿,下一辈子也还是如此”。 我知道,父亲心里是难过的。 大伯抛下了奶奶,坚决不行赡养义务。父亲是很孝顺的人,90年的时候,农村微薄的收入,他吃力地供我和姐姐上学,且吃穿用度首先想到的就是奶奶。 那时少不更事,见奶奶责骂母亲,我总和奶奶顶嘴。一次说得太厉害,我脱口而出“有本事你和大伯住一起呀,你不是有两个儿子么,还要我爸爸养你!”。 奶奶生气极了,说“我是有两个儿子,哪像你爸爸,一个都没有。” 因为这次和奶奶的争吵,我被父亲打了,冰冷的十一月,我光着双脚蹲在屋檐下,我仍记得那时我哭得浑身颤抖。因为我透过门缝,竟看见了父亲埋在床里憋着情绪,轻轻地哭。在我印象中一直坚强的父亲,竟然哭了……后来,我渐渐明白,奶奶的话刺痛了父亲,他心中一直有着没有儿子的痛。 其实父亲有过一个儿子呢。母亲说,计划生育时家里穷得没有余钱,那时只要有举报违规超生都可以得到奖励。大伯母拿了告发的钱,带着计划生育的人来家里将母亲抓走。父亲筹不出钱来,那时只要有一百块,母亲就可以不用受苦,就可以生下那一个儿子了。 母亲说,孩子拿掉时,已经成了形,血肉模糊。 父亲和母亲种地为生,终于靠着双手的努力一点一点积攒起积蓄,四处借钱盖了新房。 可是老天好像不公平。 新房建好时,父亲却查出肠上长了肿瘤。第一次动手术,是在县城的医院,父亲忍受病痛的折磨,以为这一次动了手术,什么都会好起来了。 可是他还是腹痛,一个大男人,痛得蜷在床上,喊着老天,喊着妈呀妈呀。他以为自己活不了了,写了遗书,在抽屉里藏了一瓶农药。 那时我什么都不知道,记忆中,我正拿着滴水的拖把拖新房的地,父亲看见,走过来很生气地抢我的拖把,他说水滴成这样,还拖什么地!要是以后我不在了,你们怎么办。 他的样子,他的语气都从未有过的凶与暴躁。可是那时,我只看到这些,丝毫没有看到他凶我的面目下一颗伤痛的心。直到后来,我才懂。 母亲再不能忍受父亲这样受病痛的折磨了,她四处筹钱,要带父亲去市里的大医院检查。父亲怒骂了母亲,说没有看头,不必浪费钱。母亲在收拾抽屉时发现了父亲的遗书和那瓶触目惊心的农药,痛哭失声,坚决带父亲去市里检查。 两个从没有出过县城的农村人,在大城市的繁华里惊慌失措。母亲不会说普通话,第一次乘电梯,也不知道该怎么按。医院的护士用普通话问她要上几楼,她说了方言,可是护士怎么会懂呢。她憋足了勇气,一脸通红说要上十二楼。这是母亲第一次讲普通话,局促不安。 这一次检查,又动了手术,医生说父亲肠上的肿瘤没有割干净,上一次的手术伤口开得太小,若晚来一个月,已经成了晚期。 经过这一次的手术,父亲的身体终于好转了。不过重活他是不能再干的,担子都落到了母亲身上,母亲要照顾父亲,还要忙地里的活,那几个月里,她黑黑瘦瘦。 可是父亲哪里忍得住不去干活呢?家里已经没有一点余钱,为了我和姐姐的学业,为了这个家庭,他休养了几个月就又开始下地干活了。
虽然我生在农村,可是只在小的时候帮父亲干过农活。更多的时候,我和姐姐都是忙自己的学习,参加同学与校园里的活动。因为父亲也舍不得他的女儿这样辛苦。 父亲很爱看书,家里虽然贫穷,可是却有不少的书。我是小说网站的签约作者,我也写过不少故事。我从小就迷上故事,是因为父亲总在忙完一天的事情后,坐在院子里和我讲故事。我还记得清楚,那时候的夜空里全是星星,一闪一闪的星星,很亮很好看。 父亲说,人走路的时候,要看向脚下,看清前方的路。不然就会跌倒,不然就会走错了路。 父亲说,读书要努力,做人要坦坦荡荡。 父亲说的,就是他自己的人生。 十六岁时,他是武装部一支队伍里的小队长,上头命令他们去抓正在生产的孕妇,要那户人家交出钱来,不然就不许生。父亲那时说,都已经在生了,也不差这一时,等她生完我们再过去吧。上头笑了几声,说看来你是不适合这个工作。 就这样,父亲从小队长退了下来,失业在家,只得帮奶奶做农活。 父亲想要再考兵,他的基础很好,什么都能干,可是因为体检时,他的左眼眼白有一团红血丝,被否决了。 父亲并不气馁,又想考农技师,本来就是农村出生的他有很大的基础,又自读了很多书,轻而易举地过了前几场的考试。最后一场试,要去邻县考,他找奶奶要路费,奶奶说考那没用的东西是乱花钱,任父亲苦苦哀求,奶奶终究没用答应给路费。 那时需要的只是几块钱,就断送了父亲的路。 父亲真是命苦。 一岁半时没有了自己的父亲,长大成人又断送了自己的前程,贫穷的身世没用让他退步,他努力了。可是命运还是这样坚决地不让步。 父亲疼爱我和姐姐,他的为人影响我们不少。父亲也很喜欢花花草草,喜欢山水清明。 可是,父亲真是命苦。
2012年的冬天,父亲生日的当天,动过两次手术的他总是经常咳嗽。那天咳嗽时,他觉得胸口阵阵地疼,不同于往常的不舒服。 因为从前生病的经历,父亲当时便去医院检查。 医生说,可能是肺结核,你去结核所看看。父亲和母亲焦急地赶去,结核所说着犹豫的话,不是结核,你去大医院看看。 父亲好像有了心理准备,他问医生,难道是不治之症吗? 医生说,我们是小县城,我们还不敢确定,你们最好去市里检查。 父亲和母亲当天就买了车票赶去市里,检查结果出来了,父亲得了肺癌。 那时正在远方上学的我一点也不知情,家人都隐瞒着我,害怕我一个女孩子在外担心而出事。 2013年1月,寒假回家,踏上火车的我高兴地向父亲报平安,说我上火车了,第二天就能回家啦。 父亲在电话那头好久才说出一句话,他的声音沙哑得像在锯木头。父亲骗我说,他感冒了,嗓子哑了。 我的泪在电话这头当场就掉下来,爸爸声音怎么能变得这样哑,怎么会得了这么严重的感冒呢! 回到家,奶奶一个人在门口坐着,她说,你爸和你妈去了市里,一个月了,还没回来呢。 一瞬间,我仿佛预感到了什么。走上楼,楼上空荡荡的,地板全是灰尘。我立马播去电话后,才知道父亲得了癌症,母亲这才在电话那头告诉我实情,她安慰哭泣的我,也像安慰她自己,她说“心态好,活个十年二十年都有可能,你不要哭,我们下午就回来了,看见你爸爸后你不要哭”。 眼泪是不受人控制的东西,见到父亲从车中佝偻着下来,一身松垮的睡衣,四十多岁的人背却佝偻得像个老头。我的泪当场就流下来,可是记着母亲的嘱咐,我不敢哭,转过身,擦掉了泪。 父亲已经动了手术,左上肺切除了,喉咙的软骨也取掉了。说话时,他的声音轻若未闻,嗓子也哑得让人心疼。 医生说,还要化疗四次,就没有事了。 母亲整日给父亲炖补身的汤,说化疗很恼火,你的身体还这么虚,得好好地补。 父亲也很听话,我们开导他,要放松心态,有个好心情。父亲整日看书,也听些歌。 一次,看见父亲独自坐着,在唱一首喜欢的老歌。那哑得比锯木头还难听的声音,让我的泪汹涌而出。 等到做化疗时,我们一家人开车陪父亲去市里的医院,化疗中,父亲忍受住了病痛的折磨,并没有太大的不适,一切都好像很顺利。陪父亲呆了两天后,姐姐和姐夫因为要工作,也都先回家了。我想留下,母亲说住宾馆太贵了,你还是回去吧,有我就够了。 于是我们都先回了家,临走时,姐夫说,等爸爸做完化疗后,我们一家人去旅行吧。 谁都不知道,这一次,却是永别。
之后化疗的那几日,父亲咳了血,只是一点点的血。医生检查了,说没有事的。父亲留院输液,想着我马上要去外地上学了,他想快点赶回来。他让母亲把他的输液管调快,他催母亲快些去办出院手续。 他上天桥,准备坐轻轨去车站。母亲说,他走得那样快,那样快,一点都没有歇下,他比母亲这个正常人都走得快。走到天桥第一个平台,他就倒下了,吐了大口大口的血,倒下了。母亲抱着他,不住地喊他要挺住,要坚持,救护车马上就到了。他摇了摇头,血一直流,却再没有一丝气息…… 父亲啊,你是想着我还在家里,想和一家人出去旅行吗?你是舍不得我一个人去外地上学吗?你走的时候,痛不痛呢,那么多的血,你痛不痛呢? 你从前说,可惜没有一个儿子,不然以后死了都没有人端灵位。可是你看得到吗,灵堂前我端了你的灵位,姐姐也端了你的灵位。女儿也可以为你送终的。 父亲啊,你看到了吗,你回家时,是妈妈在灵车里陪你。你入土,是我和姐姐在送葬车上陪你。 车子经过你种的菜地了,你看到了吗,你种了一辈子的菜,长得很青翠呢! 你的墓地,山水清明。 你不是爱花吗,家里那么窄的花坛你都种了好些花,春天了,那些花也都开了,你看得到吗? 你走了,余下的全是一屋子女人。母亲痛哭,奶奶失魂落魄把脚崴了,姐姐和我都承受着这个家庭给的重量。 我记得你第二次动手术时说的话,你说,以后要是你走了,就在你坟头种上好看的花。 大姨在我身边接过话,她说,你爸爸怎么不喜欢花呢,你和你姐姐,就是他的花呀。 父亲,是吗,我们是你的花,是你最开心最喜爱的花吗…… 可惜你再也不能回答我,而我也无处去寻这份父爱的温暖。 (文章发表于2013年《知心》杂志,因版权问题谢绝转载与其他刊登。)
第一次来百姓网发帖子,也是第一次在社交论坛里发文章,看过论坛上其他前辈们写的诗文后觉得非常厉害,秀山还有这样一批默默贡献着的文化者们,为你们点赞!你们都是大家,字里行间皆透风范,好厉害。听泉水大哥说秀山还有一本诗刊,没有看过所以不知道名字,好惊讶,要是有幸能读到就好了。我特别喜欢whjz发的诗词章赋,很有古风又有意味,是我崇拜的前辈耶~我并不知道这个前辈,不过应该是有故事的人吧,不然不会写出这么意义深远的文字了。三杯淡酒开禅道,一盏清茶洗俗尘。人生原本就是孤独的,大多数时候都是一个人在行走,因此要有一二爱好,二三知己,三杯两盏淡酒或清茶,消弭余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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